那时的敖赞,即便身负重伤奄奄一息,对于那条小蛇来说依旧是高不可攀、如同神明般的存在。
然而,俗话说,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蛟龙敖赞并未将这闯入他最后栖身之地的小蛇随手灭杀,反而招呼她过来,许是寂寞,许是看到了她眼中的纯净与懵懂,便开始与她说话,传授她一些基础的、适合水系妖物修炼的心法口诀。
于是,这条小蛇便每天都来,每次都会带来自己在幽冥地底找到的、她觉得可能对敖赞伤势有用的草药或者稀有的灵物。
她并不知道这些东西是否真的有效,只是凭着一股单纯的心意一股脑地带来。
在她的陪伴和那微薄却真诚的帮助下,她的修为在敖赞的指点下渐入佳境日益精进。
而敖赞的伤势却并未好转,反而因为本源受损过重日渐虚弱,直至油尽灯枯。
当初那条微不足道的小蛇,已经成长为了与蛟龙体型相仿、能够化形的强大妖兽。
她对这位亦师亦友、在她最弱小无助时给予她温暖与指引的敖赞早已倾心不已。
她深知敖赞时日无多便鼓起勇气提出要与蛟龙结合,至少为其延续血脉产下子嗣,让他的生命以另一种方式延续下去。
然而,敖赞却拒绝了。
他躺在冰冷的幽冥岩石上气息微弱,金色的龙目却依旧带着曾经的威严与看透世事的沧桑:
“幽漪……我曾为无尽深海的一方霸主,麾下无数妖兽莫敢不从。但他们无一个是真心相待。当我渡劫失败显露颓势之时便全数背叛,甚至反噬于我……实在可悲,又可笑。”
他看着眼前已然亭亭玉立、眼中含泪的幽漪,声音温和却坚定:
“你天性善良,心思细腻剔透,这是你的优点。但在这弱肉强食的洪荒世界,终究是要用实力说话的。所以我死之后,这残躯便留给你罢。”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
“你可以用它打造一副趁手的兵器,护你周全。或者拿去换成你修炼所需的资源……如果你不怕风险,将它吃进肚里炼化,增强你的血脉……也无不可,随你心意。”
当晚,蛟龙敖赞便在这幽冥地底的角落安然坐化,龙魂归于天地。
此后,化形期的幽漪带着一副妖王级别的蛟龙残躯四处行走固然引来了无数觊觎与麻烦,颠沛流离历经艰险。
直到她来到这两界山,遇到了那位纯阴之体的金丹散修苏清寒,才得到了一段短暂而珍贵的平静时光。
然而,这平静并未持续多久,苏清寒被邪修所杀,幽漪强闯邪修总坛重伤濒死,被青岑救治……
再后来没过多久,一个名叫林烨的疯疯癫癫的道士带着上百名面黄肌瘦的凡人难民来到山中,还顺手带来一只恼人的走地大肥鸡,三天两头来找她麻烦。
那法号巨阳的疯子不是偷她珍藏的灵果就是在她洗澡的黑水潭里扔石头……让幽漪几乎没心思再去沉浸于悲伤之中,还成天被那只精力过剩的肥鸡欺负得头疼不已。
最终,在一次被炎曦追得满山跑之后,幽漪一气之下便委托与她关系还算不错的厉锋将敖赞留下的、最为坚硬的脊椎主骨辅以其他材料,打造成了如今她手中这根威力无穷的蛟龙骨鞭——她依旧以“敖赞”之名呼唤它。
许墨听完了整个故事久久无言。
她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那故事中的沉重与悲伤一同吸入肺中,再长长地、缓缓地吐出。
她能感受到那根冰冷骨鞭之上,所承载的,是何等深沉的情感与遗憾。
“幽漪姐,”
她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看向幽漪,“那个邪修宗派……叫什么名字?”
幽漪抚摸骨鞭的手微微一顿。
她抬起眼看向许墨,眼神复杂,最终还是缓缓摇了摇头,神色淡然却不容置疑:
“我不能说。”
她反手轻轻握住许墨的手,语气带着恳切与担忧: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墨儿。复仇的念头一旦种下便会如同跗骨之蛆……但我不能告诉你。那个宗门势力盘根错节,实力底蕴……堪比云深林家!门中元婴长老不止一位,甚至有传闻他们有化神期的老怪物沉睡!在你拥有元婴期的实力之前,我绝不会告诉你他们的名字,绝不能让你去白白送死!”
许墨看着幽漪眼中真切的关怀与坚决,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没有强求:“好吧。”
但她那双清澈的眸子里,一道冰冷如万年玄冰的寒芒一闪而逝,随即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淡然与沉稳。
“等我晋升元婴之时,”
许墨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幽漪姐,务必向我坦白一切。”
幽漪凝视着她,仿佛看到了她眼底深处那不容动摇的决心,最终,她也郑重地点了点头,承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