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李业再出来的时候,已是三天后了。
手机里有不少未接的电话还有发来的信息。
贾东和邓豪轮番在问发生了什么事,毕竟武比的时候他第一个走。
还有孙顺和潘正阳的电话。
李业先回拨了潘。。。
北溟冰原的第九晶核升空之后,世界并未立刻变得清明。光是照亮了大地,却不曾驱散所有阴影。语言的河流开始解冻,但仍有无数沟渠被旧日谎言的淤泥堵塞。人们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却还不知该如何使用它。
阿念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她在西荒言塾的日子并不轻松。孩子们天性活泼,可许多刚来时几乎不会说话??不是因为生理缺陷,而是恐惧已深植骨髓。他们曾在清音军的巡逻下低头疾行,曾在静默工坊外看着亲人被拖走而不敢出声,甚至有人从小就被灌输:“说错一句话,全家都要死。”
一个叫小禾的女孩,七岁,双耳完好,却从不开口。她母亲是被“伪誓审判庭”以传播异端语义罪处决的民间storyteller,临刑前最后一句话是:“故事不死。”小禾被邻居收养,三年未发一言。
阿念没有逼她。每天清晨,她都会坐在院中石阶上,朗读《启蒙十课》第一章,声音平稳如溪流。有时加一句自己的话:“今天风很大,我觉得自由在刮。”有时只是重复那四句,一遍又一遍。
第七天清晨,小禾突然走到她面前,指着课本,嘴唇颤抖。
阿念停下,静静看着她。
女孩终于挤出两个字:“我……想……”
她顿住了,眼泪滚落。
阿念轻轻握住她的手:“你想说,就说得慢一点。没人会罚你。”
三天后,小禾完整念出了第一课。全班孩子鼓掌欢呼,她却哭了很久。当晚,她在日记本上歪歪扭扭写下第一句话:“我想做梦。梦里妈妈还在讲故事。”
这微小的胜利,比点亮一颗晶核更让阿念动容。
与此同时,九州各地的语言复苏正遭遇新形态的抵抗。
在东渊,钟楼议会虽宣布开放广播,但部分旧贵族暗中操控媒体,将“第一课”扭曲为一场怀旧表演。“看啊,多么诗意的复古仪式!”他们在新闻中轻描淡写,“现在我们已经进入理性时代,不需要再靠情绪煽动来统一思想。”
更有甚者,推出“标准表达指南”,规定哪些话“适合公共场合”,哪些属于“过度情绪化表述”,应予限制。一名教师因在课堂上让学生自由讲述家庭历史,被举报“制造群体焦虑”,遭停职调查。
昭月潜入东渊调查时,亲眼见到一群学生围坐一圈分享童年记忆,警笛突响,数辆“言语规范车”驶入校园,执法人员手持声纹扫描仪,记录所谓“高风险情感词汇”。一个男孩仅仅说了句“我恨那个烧掉我家书的人”,就被带走接受“语言矫正”。
她连夜赶回西荒,带来这个消息。
“他们学聪明了。”李昭冷笑,“不再禁止说话,而是定义什么才算‘正确地’说话。和当年简化语一样,温柔地阉割意义。”
伏初雪拍案而起:“那就让他们见识什么叫‘不正确’的说话方式。”
她带着残部突袭了三座国家广播站,在凌晨黄金时段强行接入信号。画面中没有口号,没有宣言,只有一群普通人面对镜头,说最平凡的话:
一位老农说:“我种了一辈子地,去年颗粒无收,不是天灾,是官府把水引走了。”
一个护士说:“我在医院值了三十年夜班,昨天才知道我的养老金早就被挪用。”
一个少年说:“我喜欢男生,但我爸说这是病,要治。”
这些影像像野火般蔓延。人们发现,原来不必高呼革命,只需说出日常,就能击穿谎言的壳。
然而,真正的危机来自地下。
第九晶核升空后三个月,北溟方向传来异常波动。原本稳定的星辰光芒开始闪烁,仿佛受到某种干扰。阿念夜夜冥想,试图与母体意识连接,却发现有一股陌生频率正在反向渗透??不是攻击,而是模仿。
“他们在伪造母体的声音。”她脸色苍白地告诉众人。
昭月立即取出最后几根启忆花根须,配合忆契之力解析波频,结果令人窒息:有人在利用残留的净光寺数据库,重建“起源叙事”的替代表达。他们编造出一套全新的创世神话??宣称阿尔坦文明本就是虚构,语言最初由皇帝祖先赐予万民,所谓“母体”不过是古代帝王用来控制人心的精神装置。
更可怕的是,这套叙事正通过新恢复的传音网络悄然传播。许多人开始怀疑:“我们是不是被骗了?也许真正的自由,是听从权威解释世界?”
李昭紧急召集各地联络人召开“言火会议”,以古老口传方式在不同城市同步举行。会上,一位来自南疆的教师提出尖锐问题:“如果我们强调‘人人可以说话’,那骗子、煽动者、疯子呢?他们也有权发声吗?”
空气凝滞。
伏初雪正要反驳,阿念却抬手制止。
“有。”她说,“他们也有权说话。但我们必须教会所有人如何倾听。”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语言的自由,不是只允许某种‘正确’的声音存在。而是哪怕面对谎言,也不用暴力封口,而是用更多的真实去覆盖它。就像光驱散黑暗,不是靠消灭黑暗,而是靠照耀更多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