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忽然开了，伦纳特站在门内。
他刚换下庆功宴的衬衫，只穿着简单的黑色T恤，胸肌将衣服撑得绷紧，亚麻色金发却有些凌乱。
“走错房间了吗，艾利克斯？”他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是欢迎还是与之相反。
这像一根火柴，点燃黎昕晖刚刚喝下去的高浓度酒精……哦他真不该混着喝的，向来只喝0酒精汽水的男孩。
但他心中积压太多委屈，愤懑和挫败，面对这个对他只会“客观”评价，赞美式“侮辱”，冷战式断联的男人，他只想对他比个中指。
黎昕晖挤进门，房门在身后“咔哒”一声关上，就好像二人最初的起点，旧梦重温，让他分不清自己是生活在回忆里还是，梦降临在现实。
“你以为我想来吗？”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却无法控制……
“我听见你的评价了，就好像你今天的超车一样，对我可不留半点情面……你评价我的努力都只是‘靠人气’？！我可没错过你高高在上的采访，对我的评价可真fug‘客观’啊！”
伦纳特皱起眉，拳头似乎握紧，小臂的肌肉绷紧青筋暴起，他试图说些什么，但黎昕晖的爆发如决堤洪水，并不给他机会。
“你以为我想天天对每个人笑吗？！在赞助商那里像个玩具，被他们用眼神打量，用手‘无意地’摸来摸去……你以为我很享受吗？”
“我只有赢了才能让他们闭嘴！才能证明我不只是这张脸!”他向前一步，眼中闪着泪光，“你呢？你生下来就有这些，你根本不懂！我在威廉姆斯开两年半的烂车的感觉，推到到极限……就为了挣那可怜的一分！”
“艾利克斯，我的评价没有那个意思……那只是媒体的解读，这不代表我真的那么想。”伦纳特试图靠近黎昕晖，抱住他或者只是拍拍他的肩膀。
但却被黎昕晖灵巧地躲过，天知道喝完酒为什么他这会儿这么迅敏，但那灰蓝色眼睛里燃烧的火焰告诉伦纳特，这还没完……
“那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冷淡呢？我没有做错任何事情，我只是……我只是关心你……”他的声音弱下来，灰蓝色的湖水盛满他的双眼，悲伤却满得将要溢出。
伦纳特注视着那柔软的眼睛，心里也像满溢的湖水一般，但他从未经历这样的感受，过去几周的尴尬回避，以及试探性的疏离，全都成为反扑的罪行。
这让他一时找不到借口，或许不需要什么借口。他想解释他内心的卑劣，压抑，与回避的因由，但无从说起。
“你确实和他们一样。”黎昕晖叹了口气，眼泪克制不住地在眼眶打转，“你只在乎数据，商业价值，你们该死的阿德勒股价……你看不到我，或者看到了也不在乎吧，阿德勒少爷？”
在黎昕晖疲惫但坦诚的疑问前，他的防御被击得粉碎。
他们试图彼此理解，但那沟壑像是太阳下深重的阴影，存在于黎昕晖的笑容中，更存在于伦纳特的金冠之下。
何其相似，一体两面的，被物化的苦痛。而伦纳特恍然发觉，竟然自己也终究成为这施加苦痛的系统的一部分。
黎昕晖看着对面的阿德勒少爷瞬间苍白的脸色，和冰蓝色眼中闪过的沉痛，被酒精麻痹的大脑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口不择言。
他想起伊芙琳，或者说阿德勒夫人，伦纳特温柔又忧伤的母亲……被冠以的高贵夫姓，是某种荣耀吗？还是枷锁呢？
哦又想起伦纳特那暴力又混蛋的叔叔，冷酷却多情的父亲，他的语气与眸光一并软下来：“哦Lenz…我不该…我该知道你也很难，你的家庭，或者家族…”
“别说了！”伦纳特像被烫到一般打断他，被看穿的狼狈混合着恐慌，“我不需要你的同情……已经有太多的议论和怜悯了，太廉价了，我不需要你也这样……”
他不需要同情，他需要的是…是什么？他也不知道。
巨大的空虚和绝望终将淹没他。而对面这个好像永远没有阴霾的小鸟也终将飞走，因为并不属于残酷的世界，而自己也并不配。
他一想到这样的可能，便无法呼吸。这恐怖的幻想几乎篡取了他的心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