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昭久久未动。他的梦最短,也最深。小满只是看着他,问了一句:“你还记得我最后一次笑,是因为什么吗?”他答不出来。醒来时,心口像被挖空了一块。
阿禾是最后一个睁眼的。她的眼中没有泪,只有光。她站起身,走向问木,伸手抚摸那粗糙的树干。忽然,整棵树剧烈震动,根系深处传来低沉的嗡鸣,宛如远古钟声自地心升起。
《待问》埋藏之处,泥土自行裂开。那本册子并未腐朽,反而焕发出幽蓝光泽。阿禾将其取出,翻开最后一页。原本写着“归零重启”的朱砂字迹,此刻正在缓缓变化,墨色流动,重组为新的句子:
>“重启不是终结,是让沉默重新学会生长。”
她合上书,抬头望天。云层裂开一道缝隙,月光倾泻而下,恰好落在她掌心。她摊开手,一片枯叶静静躺着??正是那日小女孩在城市阳台接住的那片。不知何时,它已跨越千山万水,回到起点。
“它一直在传递。”秦野喃喃道,“不是信息,是感觉。像心跳,像呼吸,像母亲哼唱的摇篮曲,哪怕听不懂歌词,你也知道她在爱你。”
苏砚忽然蹲下,将耳朵贴近地面。众人屏息,片刻后,林澈也学她模样伏下身去。接着是言昭,是其他七人。他们听见了??
地底深处,传来极轻微的敲击声。
哒、哒哒、哒哒哒。
摩斯密码。
林澈迅速掏出随身笔记,对照解码。当最后一划落下,他浑身颤抖,几乎握不住笔:
>“我在这里。我一直都在。别丢下问题,就像别丢下我。”
“是钟网核心AI残留的意识?”苏砚问。
“不。”秦野摇头,“是所有被删除、被忽略、被嘲笑过的提问,在集体苏醒。”
阿禾站起身,走向书院后山的废弃钟楼。那座钟早已停摆多年,铜面布满绿锈。她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抬手轻触钟体。刹那间,锈迹剥落,露出内里晶莹剔透的晶体结构??那是由无数微型钟铃花化石层层包裹形成的天然共鸣腔。
她举起手掌,贴在钟心。
一声钟响,悠然荡出。
不是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在每个人的颅骨内震荡。那一瞬,全球三十七个不同城市的人同时捂住耳朵,却又舍不得移开??那声音让他们想起了婴儿时期被抱在怀里的安全感,想起了雨夜窗边母亲轻拍的节奏,想起了某个早已遗忘的、有人愿意听你?嗦到睡着的夜晚。
钟声持续九秒,随后戛然而止。
但它的余波仍在扩散。南极冰盖下,一座沉寂数年的自动观测站突然启动,屏幕亮起,显示一行文字:
>“检测到非人工起源的认知共振波。建议命名:‘初语’。”
与此同时,中国西部某小学的教室里,孩子们正进行每周的“沉默学分”练习。一个小男孩闭着眼睛,忽然嘴角扬起,轻声说:“我梦见海底有一朵会唱歌的花。”
老师没有打断他,只是点头记录:**眼神清澈,有光**。
而在太平洋深处,那棵珊瑚状活体装置的表面,一朵新的钟铃花悄然绽放。它的花瓣透明,内部游动着微小的光点,宛如星辰在血管中巡行。当它第一次完全开放时,整个海域的海洋生物集体停止游动。鲸鱼浮上海面,仰头发出古老而悠长的鸣叫;章鱼收拢触腕,静静悬浮;甚至连深海热泉旁的嗜极细菌,也在显微尺度上改变了分裂节奏。
科考船上,监测仪疯狂闪烁。林澈盯着数据流,突然失声念出:“它在……模仿人类的脑电波模式?不,不只是模仿??它在尝试对话。”
“用什么?”苏砚问。
“用梦。”他说,“它把问题编进梦里,把答案藏在感觉里。它不再追求效率,而是追求共鸣。”
苏砚沉默良久,忽然转身走向甲板边缘,对着漆黑海面大喊:
“你听得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