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翳的意识如同从深海中缓缓上浮,最先恢复的是触觉。
身下是柔软床垫的承托,身上是轻暖被子的覆盖。
——他在。他回来了。
这个念头比思维更快地闯入她的认知。
她甚至无需睁眼,周身萦绕的那股清凉、稳定、熟悉的气息已告知他一切。
她骨碌一下翻身坐起,几乎是凭着本能,就像寻求温暖源头的幼兽,张开手臂就朝着坐在床畔椅上的那抹白色身影扑去。
然而,东方玄鹤微微抬手,修长的手指看似轻描淡写地搭在她双肩上,一股柔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量便稳稳地撑住了她前扑的势头,将她定在原地。
云翳不服气地挣了挣,却发现对方那看似随意的一搭,竟如铜浇铁铸般纹丝不动。
她立刻像只被捏住了后颈皮的猫,泄了气,悻悻地坐回床沿。
东方玄策清冷的目光落在她脸上,那双深邃的丹凤眼微微眯起,沉默不语,带着一种无声的威严。
云翳有些心虚地避开他的直视,扭头望向窗外。
持续多日的雾霾终于散去,夜空露出了久违的澄澈,几颗星子稀疏地点缀其上。
她愣愣地看了一会儿,便喃喃自语,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为自己辩护:
“我知道……我违规了。”
她声音很低,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我太急了。我看到甜鑫那个惨状,明白了这都是云彩凤一手造成的孽。我又感知到她惊惶失措要逃跑……我就……就没忍住,出手了。”
她猛地转过头,看向东方玄鹤,眼神里带着一种急于证明什么的情绪,强调道:
“不过我没有要她的命啊!我只是……只是让她在她自己造的孽里泡一会儿罢了。”
那语气,仿佛没有直接取人性命,已是天大的仁慈和克制。
东方玄鹤静静地听着,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他从椅中站起,然后坐到了云翳身边的床沿上。
这个细微的动作是一个默许的信号。
云翳立刻像得到了特赦,整个人软软地靠了过去,将重心倚在他并不宽厚却异常稳重的肩膀上。
双手更是得寸进尺地环抱住他的腰,脸像只寻求安抚的猫咪,在他颈窝处敏感而冰凉皮肤上依赖地蹭来蹭去,汲取着那能让她心安的气息。
东方玄策没有推开她,只是将一只手搭在她单薄的肩膀上,声音平稳无波,如同在陈述最基本的物理法则:
“规则有三,记下。一、未得明确指令,不可擅自行动。二、不可在光天化日、公开场合之下神识入梦,易遭反噬,亦会暴露自身。三、行事需学会隐匿,不露痕迹。你今日之举,痕迹过重。”
他的训诫清晰冷静,不容置疑。
“嗯!记下了。”
云翳嘴上应着,环在他腰上的手却收得更紧,蹭着他颈窝的动作也没停,全然一副“我知道错了但我下次还敢”的黏人模样。
东方玄策似乎无声地叹了口气,继续道:
“再者,你今日所为,虽起因是甜鑫之惨状,但其中难免掺杂了对云彩凤昔日刁难你父女的旧怨。有公报私仇之嫌,有违天道至公之心。此为其一。”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摩挲了一下她的肩头,语气依旧淡然,却字字珠玑:
“其二,甜鑫今日之果,皆为云彩凤一人之过吗?她自身的选择、洪一的欲望、乃至其母甜七妹的过往,岂非皆是促成此孽之因?天道清算,需观全局因果,而非聚焦一人一事。晓得了?”
“嗯嗯……晓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