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处云层的战栗都会吸引风雨发出更猛烈的攻势,天与地的界限在这一刻变得模糊。
狂风掠过树梢,带起一阵沙响。
这场暴雨下得满足、下得痛快,下得酣畅淋漓,却不想枝丫上的叶愈发承受不住,支离破碎,被迫飘落空中,又雨水被打落在地,连声音都无法发出。
叶片被雨击打得紧紧钉在地上,与其粘连在一起,不得动作,只能在一轮又一轮的暴雨中拼凑出原本的模样。
直到雨势将歇,满地水痕。
……
顾阳是在一阵酸胀感中醒来的。他怔怔地望着天花板,昨夜混乱的记忆涌上来。第一感觉就是疼,无止境的疼。黎阑琛将他的呜咽尽数含入口中,他挣扎不得,只能被迫承受。
可发展到后来,疼却裹着蜜,那种感觉顾阳说不上来,总之他想逃却又想要更多,欲罢不能。身体像是被拆解又重组过,每一处关节都透着不适,可现下身上又清爽干净,连身下的床单都换了新的。
他下意识往身旁摸去,床单是凉的。
窗外天色灰蒙,空气潮湿而沉闷。顾阳盯着空荡荡的床侧,四周都静悄悄的,他吸了吸鼻子,空气带着微凉,吸入肺部,也带着凉意,心脏仿佛被人狠狠攥了一把,酸涩感从胸腔一路蔓延到喉咙。他试着撑起身,可腰腹使不上力,只能徒劳地陷回被褥里。
被遗弃的感觉在这一刻袭来,巨大的悲伤将顾阳淹没,这样的感觉在知晓母亲去世时同样有过。
他早该习惯的,小时候留不下母亲,长大了,他也不敢奢求黎阑琛能留下来陪他。
其实很多时候,顾阳也想像高漾一样,喜欢什么直接开口向阿婆讨要,可是他不敢,他只是寄住在阿婆家,不能给阿婆添麻烦。
后来他学会用礼貌和疏离筑起一道门,把所有的期待都锁在里面,这样就不会失望。
顾阳正发着呆,沉浸在悲伤的情绪里出不来,卧室门突然被推开,他下意识惊喜地看过去。
原来,他没走。
原来,他还在。
“醒了?”黎阑琛站在逆光里,自然没错过顾阳从看见他时眼里那抹由难过转为欣喜的情绪。
黑色家居服衬得他肩线格外挺拔,黎阑琛手里端着白瓷碗,热气氤氲而上,模糊了棱角分明的下颌线。
顾阳记得黎阑琛昨天来的时候穿着件白衬衫,那身上这件是哪儿来的?
“你的衣服……”
黎阑琛低头看了看自己衣服,没想到顾阳会问这个问题,便老实答,“昨天那件已经脏了,我让薛礼重新送了一件。”
薛礼,
来他家,
给黎阑琛送衣服!
顾阳下意识抓紧被单,喉结滚动了一下。那是不是意味着薛礼知道他和黎阑琛已经……甚至会因为这个对他有不好的看法。
黎阑琛看出顾阳的窘迫,把碗放在床头,伸手拨开顾阳额前的碎发,指尖温度让顾阳眼眶发酸。
“放心,薛礼知道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