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必。**
接着又写:
**我们要让她活得普通。**
许绾鼻子一酸。她明白他的意思??他愿以余生护她平凡,不再背负使命,不再孤身对抗洪流。哪怕世界再度陷入谎言,也该由众人共同扛起,而非一人独行。
可命运从不允诺安宁。
三日后,南方传来急讯:南陵城突发“失语疫”。百姓一夜之间无法发声,嘴唇蠕动却无声息,书写文字亦迅速褪色消失。更有甚者,开始梦游般重复朝廷旧日宣传语,眼神空洞,如傀儡行尸。
与此同时,极南荒原上空的倒悬之城再度显现,眼球高塔转动,瞳孔中浮现出小满的面容。
“他们在找容器。”盲女沉声道,“伪言遗念未死,它想借新生儿纯净之躯重生,重塑万民喉舌。”
许绾怒极:“那就毁了那座虚城!”
“不行。”沈知白写下,“它是‘集体恐惧’所化。若强行摧毁,反会让人心彻底封闭。”
“那你打算怎么办?”她几乎是吼出来的。
沈知白闭目良久,终睁开眼,目光如初雪般清澈坚定。他在地上画了一幅图:一座桥,连接南北;桥上站着许多人,手拉着手,口中吐出各色光丝,汇成一条奔涌的河,流向远方。
然后他写下:
**建一座桥。**
**让所有人,一起说话。**
三日筹备,七日动工。
这不是砖石之桥,而是“共言之桥”??以百姓自愿献出的真实记忆为基,以言铃花根系为脉络,以白骨碑为核心枢纽,横跨九州南北。各地民众自发前来,带来祖辈日记、私密书信、亡者遗言,甚至只是童年一句未说出口的道歉。这些话语被镌刻在特制玉简上,埋入桥基。每一块玉简激活时,都会引发一次轻微震动,像是大地在回应心跳。
沈知白虽不能行走,却坚持每日亲临监工。他坐在轮椅上,由许绾推着沿桥巡视。每当有人犹豫是否该交出秘密,他便轻轻点头,或伸手拍肩,无需言语,对方却仿佛得了莫大勇气。
第十日,桥成。
它悬浮于虚空,不见桥墩,唯有千万朵言铃花缠绕其侧,随风轻鸣。桥面透明如冰,脚下可见山川河流倒影,以及无数微光闪烁??那是埋藏其中的话语正在彼此共鸣。
当夜,月圆。
沈知白披衣登桥,走到中央。他取出随身携带的最后一片残玉,将其插入桥心凹槽。刹那间,整座桥爆发出柔和光芒,如同一条银河坠落人间。
他转身望向北方,嘴唇微动。
这一次,他没有说话。
但他体内某种东西醒了。
那不是功力,也不是神通,而是多年来被压抑、被伤害、被遗忘的千万个“我”的集合体。它们从他的血脉中升起,从他的骨骼里渗出,从他每一次沉默的忍耐中挣脱出来,化作一道璀璨光流,顺着桥梁疾驰而去。
光流所过之处,南陵城中,人们猛然捂住喉咙??疼痛,灼热,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深处撕裂而出。
然后,第一声哭喊响起。
“我不想再装了!”一名官员跪倒在地,涕泪横流,“我妻儿被挟为人质,我才替他们篡改税册……我对不起百姓啊!”
第二声,是一名少女:“我喜欢女子,我不羞耻!”
第三声,是一位老人:“我年轻时举报过恩师,只为升官……我悔了一辈子!”
越来越多的人开口,声音起初颤抖,继而坚定。他们不是在控诉,也不是在辩解,而是在**承认**??承认软弱,承认罪过,承认爱与恨、贪与惧的真实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