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立团的临时指挥部里，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和消毒水的味道混在一起，呛得人喘不过气。
一张桌子上，放着一份用铅笔草草写就的伤亡报告，上面的数字歪歪扭扭，
孔捷一个人缩在窑洞最里面的角落，脚边扔了一地的烟头。
他手里攥着一个搪瓷缸子，一杯接一杯地灌着凉水，缸子磕在牙齿上，发出轻微的响声。
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首勾勾地盯着地上的一点，
政委和参谋长站在不远处，想过去劝，又不敢。
窑洞的门帘被掀开了，高建功走了进来。
他身上那件缴获来的黄呢子大衣己经脱下，只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八路军军装，领口的扣子扣得整整齐齐。
屋里的人都站了起来。
高建功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出声。
高建功径首走到孔捷面前，将一份写好的电报稿，轻轻放在孔捷面前的地上。
孔捷的眼珠动了动，目光落在面前那张薄薄的纸上。
他看清了上面的内容。
那是一份发给师部的请罪电报。
电报里，详细叙述了杨村遭遇战的经过，并请求处分。
在电报的末尾，请罪人的落款，写着两个字：高建功。
罪名是：预警不足，支援不力，致使友军蒙受重大损失。
孔捷的身体猛地一颤。
他“霍”地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身后的凳子被他带倒，发出一声刺耳的响动。
他一把抓起地上的电报稿，看也不看，两只手用力，将那张纸撕成了碎片。
纸屑从他指缝间飘落。
孔捷的胸膛剧烈地起伏，他指着高建功，通红的眼睛里全是怒火。
“旅长！你这是干什么？看不起我孔捷？还是专门跑过来打我的脸？”
“这一仗是我孔捷瞎了眼，是我孔捷没本事，是我对不起牺牲的弟兄！”
孔捷一拳砸在旁边的土墙上，震下来一片泥灰。
“要杀要剐，枪毙我孔捷，我眉头都不皱一下！你把责任揽过去，算怎么回事？让底下的兵怎么看我？让我死了怎么去见那几百个弟兄？”
高建功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他就那么平静地看着孔捷，看着孔捷发泄。
等孔捷吼完了，整个窑洞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
高建功才缓缓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