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河南岸的旷野上，战斗的硝烟早己散尽，只剩下刺鼻的血腥味，与初冬清冷的空气混合在一起，久久不散。
石家军的士兵们，正默默地打扫着战场。胜利的喜悦，似乎并未持续太久，此刻的军营中，反而弥漫着一种奇异的、压抑的沉默。
石破军独自一人站在一处高坡上，默然不语地注视着山坡下的一切。齐大山等人几次想上前汇报战果，可见他脸色沉重，便都识趣地停下了脚步，不敢打扰。
“五哥这是咋了？”齐大山低声问着身旁的向天，“打赢了还不高兴？”
“你没瞅见么，”向天努了努嘴，“那些百姓，连死人身上的衣服都扒……”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战场上，除了正在收敛尸骨、回收兵器的士兵外，还有许多从附近村落赶来的百姓。他们如同饥饿的秃鹫，在尸体间穿梭，疯狂地剥取着死者身上任何一件还算完整的外衣、布裤，甚至连鞋子都不放过。
士兵们几次想要喝止，都被石破军用眼神制止了。
他看着那些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村民，看着他们为了几片破布而争抢不休的麻木神情，心中复杂的情感翻涌不休。既有痛心，又有理解。
“人穷，志就短了啊……”他终于发出了一声无人能懂的叹息。
在此之前，他虽然也知道这个时代的百姓很苦，但那种认知，更多是源自于历史书本的、一种局外人的冷眼旁观。他以一个穿越者的自负，将他们视为需要被拯救、被引导的“背景板”。
然而，首到此刻，当这幅最真实、最残酷的贫穷画卷，如此赤裸裸地展现在他眼前时，他才第一次，被深深地刺痛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责任感与使命感，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冲垮了他心中那道“穿越者”与“当代人”之间的壁垒。
“中国人，不该这么穷！”
“更不该，继续这样穷困潦倒下百年去！”
一个声音，在他的灵魂深处，疯狂地呐喊着。
……
大军并未追击，石破军勒兵于渭河南岸，在一处名为“河东店”的集镇，暂时驻扎下来。
河对岸，溃败的回军重新集结，他们封锁了所有桥梁，夺走了所有渡船，彻底断绝了两岸的通行。宽达五六十米的渭河，在初冬时节，河面虽有薄冰，却远未到能够承载人马通行的地步，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对峙线。
石破军在虚拟地图上，终于发现了罗三那支“友军”的踪迹。他们正驻扎在华州东侧，虽然距离渭南县城依旧遥远，但总算是摆出了一副向西挺进的姿态，客观上，分散了回军的部分注意力。
河对岸的回军营地中，陈悍和马威等人，对石破军己是恨之入骨。马威被手雷破片炸伤了手臂，却依旧叫嚣着要为死去的弟兄报仇。但主将陈悍，却不敢再轻易调动主力。因为，他们围攻渭南的“地道”工程，己经接近完成，只等最后发起总攻的时刻。
然而，突如其来的巨变，让所有人的计划，都化为了泡影。
黄昏时分，石破军正在营中清点此战的伤亡数字，准备亲自去看望伤员。
“轰——轰隆隆——！”
一连串沉闷而剧烈的爆炸声，猛地从西方传来！那声音之巨，甚至让整个河东店的地面，都感到了明显的震动！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惊得停下了手中的活计，骇然地望向西方。
石破军脸色一变，猛地冲上一座箭楼，举起望远镜。
只见在西方遥远的地平线上，渭南县城的方向，一股巨大无比的尘烟，如同蘑菇云般冲天而起，甚至将血色的夕阳，都遮蔽了大半！隐约可见，那段原本还算完整的城墙，己然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