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的鸣笛破开黏腻的空气，顾一白身上全是血，只是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还是沈雾的。
他跌坐在急救室门口，浑身淤泥，鲜红的血混在一起，已经变成脏污不堪。好疼，眼泪像是要流干，这么多年的绝望铺天盖地的涌上来，顾一白第一次知道，人可以同时拥有这样浓烈的爱和恨。
他双手扒着急救室的大门，即将再次失去爱人的恐惧将他整个人淹没，毫无形象可言。
身后有很多人的声音，有人试图将他从门口拉开，顾一白听不见，他的眼里只有大门显示屏上猩红的“抢救中”。
他根本不信。什么抢救，说得好听，说已经尽力，可最后的结果是什么！无数不好的经历闯进他的脑海，小白被这股情绪影响，也跟着痛的蜷缩起身子。
“小白…小白，你救救他，”顾一白声音嘶哑，他的尊严，脸面，什么都不再重要。“我求你了，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我答应你，什么都答应——”
嗓子眼的血咳出来，呛的顾一白弓不起身。小白浑身僵住，它不敢相信，顾一白居然会因为沈雾而变成这样。
低声下气，和全天下无能为力的男人一个样。这时候，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掌控者，站在金字塔尖的天之骄子。而是面对爱人束手无措的凡夫俗子，跌到尘埃里，抬不起头的一粒沙。
“没事的，会没事的！”小白扯着嗓子吼，试图让顾一白冷静，“它现在是攻略者，不会死的！”
顾一白哪里听得进去，他浑身颤抖，没有半分理智可言：“放开我，别碰我！”
他全身上下的细胞和肌肉都在颤栗，顾一白抖着嗓子，身边众多的医护人员都按不住他：“……我要陪着他。我得陪着他！”
沈雾一个人在里面。他会害怕的。
身后的血还在流，顾一白现在的模样，是有些可怖的。他像是全然感受不到伤口处撕裂的疼痛，只剩下内心空荡的悲哀，无助又可怜。
直到镇定剂注入肌肉，这场压抑的闹剧才得以潦草收场。小护士捂住嘴，露出不忍的表情。她闭了闭眼，匆匆朝后退了一步。
人群的吵嚷声里，担架晕过去的顾一白抬走，她目送着顾一白消失的拐角，好半天，才慢半拍地从嗓子眼里喘出口浊气。
生离死别的场景，在急救室的门口常常上演。她以为自己可以做到习惯，却在见到这样深刻的痛苦之时，依旧心生不忍。
她吞了口口水，问一旁的医生：“里面的人，能活下来吗？”
医生叹了口气，摇摇头，没有说话。
答案不言而喻，她心情复杂，愣了一会，走回自己的工位上去。
仿佛上天也在为这场意外悲悼，所以大雨一连几天，都迟迟未停。雨声听的人心生烦躁，系统也毫不例外。这段时间，它几乎把商城翻了个底朝天。
能叫的上名头的灵丹妙药都兑了个遍，用光了沈雾的积分不说，甚至搭上了它自己从前攒了许久的积蓄。
可距离送进icu过去了好几天，这人还是没有丝毫醒来的迹象，好歹也是它合格以来接得第一个宿主，怎么也不能死了吧！？
它快被窗外的雨水吵的烦死，在沈雾的床头直打转，坐立不安的。
“沈雾，我以后再也不骂你了。”系统蔫哒哒地趴在沈雾手上，痛彻心扉地忏悔：“我也不会再电你了。”
病床上的人脸色苍白，浑身上下插着系统看不懂的管子，看起来状态糟糕极了。床头仪器上的曲线起起伏伏，光是看着，就让系统提心吊胆。
“我不偷懒，不催你干活，你别死行不行？”系统哭丧个脸，“我再也不玩忽职守了，你活过来啊——”
沈雾呼吸平稳，还是老样子。
系统滚了滚，小脑袋趴在床单上，凄凄惨惨戚戚地闭嘴了。
它泫然欲泣，吸了吸不存在的鼻涕，继续在系统库里翻找资料去了。书里也没写遇见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办呀？
缩起身子的小球，备考的时候都没现在认真。专心致志的它，全然没发觉身后的人眼皮在颤动，食指也跟着抬起，细微地动了动。
痛…好痛。
沈雾的眉头蹙紧，他眼前眩晕，眼皮像是有千斤重，怎么努力都掀不开。旁边有声音不停地嘀嘀咕咕，他分神努力分辨，听到系统时而慌乱，时而自信，时而哀嚎，时而忏悔。
断断续续的，他才慢半拍地想起，自己现在在昏迷。
为什么昏迷来着？
哦。好像是因为车祸，刹车突然失灵，山体突然滑坡，所以他跟顾一白连着一起摔了下去。
顾一白……顾一白。
——“你为什么躲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