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据?”元衍猩红着眼,一步步走过去,目光扫过地上颤抖的阿玉,扫过那张被随意扔在一旁的琴,最后定格在说话那人脸上,眸色沉得骇人,“谁看见他进藏书阁了?谁又断定这曲子,定是抄的?”
“这……曲谱在此,比对便知!若非抄袭,他一个无师自通的哑巴,如何能作出这等精妙之曲?”
“精妙?”元衍嗤笑一声,那笑声里淬着冰,“所以,你们就凭这莫须有的揣测,私闯长老弟子的居所,动私刑?”他的视线落在阿玉被拧得发红的胳膊上,“谁给你们的胆子?谁领你们进来的?”
元衍俯身,想将阿玉扶起,冷声道:“将元明叫来,一道送长老阁处罚。”
就在这时,身后一道风袭来。一弟子见事态失控,竟恼羞成怒,抱起一块石头狠狠朝着阿玉砸了过来!
这一下若砸实,阿玉不死也重伤。元衍眼底最后一点理智彻底崩断。他记不清自己具体是如何出手的,只听见骨骼错位的脆响,听见痛苦的哀嚎,看见人影在他手下一个个倒下。
等到长老们闻讯赶来,院子里已是一片狼藉,那几名弟子躺在地上呻吟,伤势不轻。元衍站在中央,衣衫微乱,呼吸有些急促,将阿玉紧紧护在身后,眼神如刀般扫视着周围,无人敢再上前。
但阿玉身体却开始颤抖起来,方才那些人羞辱他都没令他害怕,此刻他看着手臂受伤满手鲜血的元衍,忽然红了眼眶。
他心中一空,竟觉得有些提不上劲来。
有什么回不去了,即便他继续隐忍,也回不去了,所有肮脏的事物都被放到了阳光之下,此事无法善了。
后续的审判变得简单而粗暴。
元衍为护人下手过重,重伤同门,被罚在自己房中闭门思过,若无长老令无人可进……
而阿玉,则被带往刑堂正式审问。
元衍一直在拼命反抗,甚至持刀以自杀威胁,他以为长老们会看在他的份上重新审视阿玉窃谱一事,但此事重大,需要有人认罪。
阿玉静立于院门前,风拂过他单薄的身子,他轻轻挣脱了搀扶,自己站直了。即使衣衫狼狈,发丝散乱,脸上泪痕未干,他依旧仔细地拍去了身上的尘土,理顺了衣襟。
他走向刑堂长老,微微颔首行礼,姿态依旧温和,背脊却挺得笔直。
他没有看元衍,或许是不敢,或许是不能。
但元衍至今记得分明,那双眼中,那里面没有求救,没有辩解,是阿玉身上极少出现的傲气。
元衍以为事情很快就会过去,长老们也会开诚布公地还阿玉清白。
直到他从看守弟子口中得知阿玉被用了拶刑。
“开门!放我出去!”元衍疯了一样撞击着房门,他双眼赤红,“你们疯了吗?屈打成招?”
“元师兄!你别这样!长老有令……”看守弟子慌忙劝阻。
“滚开!”元衍怒吼着,使出全身力气撞开阻拦他的人,向刑堂跑去。
没跑出多远,一道人影迅速闪出,拦在了他的面前,正是他的师弟元明。
“师兄!回去!”元明张开手臂,脸色紧绷,“你现在闯过去,只会让事情更糟!”
“更糟?”元衍指着刑堂的方向,声音因为愤怒而嘶哑颤抖,“他们对他用了刑!元明!他们夹了他的手指!他不能再弹琴了!你告诉我还能怎么更糟?”
元明眼神闪烁了一下:“那是刑堂的规矩,他犯了错合该受罚,师兄你冷静点!”
“去你娘的规矩!”元衍一把揪住元明的衣领,目眦欲裂,“那本谱子怎么到他屋里的?元明,那些人是怎么进了我的院子的?你心里不清楚吗?”
“我问你,阿玉抄谱子的事是谁传的?”元衍猩红着眼道,“元明,你年纪还小,不知道害一个人会有什么后果。”
他声音哽咽了一下,“阿玉那样好的人,若是因你而死,等你晓事后,往后一辈子都会活在愧疚之中不得自由。”
“师兄!你胡说八道什么!”元明脸色一变,眉头紧蹙,用力想挣开他,“那不是我做的,我是讨厌他,但我没想害他,更没污蔑他抄谱子。他做错了事受完罚就好了,你何必着急为他开脱?”
元衍看着他,忽然苦笑一声,推开元明,执意要往前冲。
“师兄!得罪了!”元明见他执迷不悟,眼中寒光一闪,猛地拔出守卫腰间佩剑,横剑阻拦,“师父的命令,我不能让你去闹事!”
“让开!”元衍此刻状若疯魔,根本不顾那锋利的剑刃,直接用手臂去格挡,只想推开元明。
元明见他完全不躲,心下一慌,想要收剑却已来不及,剑刃狠狠砍下——
“噗嗤!”
一声闷响传来。
剧痛瞬间席卷了元衍的全身,右臂鲜血喷溅而出,染红了他和元明的衣衫。
元明彻底傻了,握着滴血的剑,呆立当场,脸色惨白:“师……师兄……我……”
元衍踉跄一步,死死捂住伤口,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浸透全身。钻心的疼痛让他几乎晕厥,但他强撑着,用尽最后力气,血红的眼睛死死盯住元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