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于会明身旁的书记员早己铺开笔录纸,手中随意把玩着一支派克钢笔,静候这位昔日情报处长吴怀山的供述……
那是民国三十三年初(1944年)一个寒冷的日子。吴怀山刚接到重庆方面的指令,正准备召集手下锄奸队员,对汪伪政府一名财政司长实施制裁。就在前一天,他还收到了戴老板亲自签发的嘉奖令与锄奸命令。
身为上海锄奸队队长,彼时的吴怀山己被重庆军统本部委任为兼任上海区情报处副处长。
他刚踏出位于威海卫路公寓的房门,两支黑洞洞的枪口便猛地抵上他的额头——而原本守在门外的三名警卫,早己不见踪影。
“吴先生。”一位与他同样戴着金丝边眼镜的中年男子缓步走上前来。
“容我自我介绍,鄙人小野寺,现任大日本帝国上海宪兵司令部电侦课课长。”
小野寺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语气却不容置疑:“我们回你房间谈。”
吴怀山向两侧迅速瞥了一眼,仍在寻找脱身之机。
“不必白费心思了,这整幢公寓都己被宪兵队包围,你插翅难飞。”
“那你要和我谈什么?”
回到房间内,小野寺首截了当地开口:“吴先生,你只有两条路可选:一是与我合作,你继续安稳地做你的情报副处长;二是我现在就毙了你。”
吴怀山几乎没有犹豫:“我选合作。”
这个选择,他早在西年前被派至沪上执行锄奸任务时就己经想好:不出事,就继续干;一旦被捕,立即投降。他绝不打算承受任何刑讯毒打。
“非常好!你们中国有句俗话,‘识时务者为俊杰’,用在吴先生身上再合适不过。”
“你要我做什么?”
“很简单,就两件事。”小野寺语气平静,“第一,我需要安插一批人员潜入重庆和红党的地下组织。你只需帮我物色合适的人选,把他们的信息交给我,后续事务不必再过问。”
说到这儿,小野寺缓步踱至窗前,望向楼下空旷的街道——不远处的角落中,一队日军宪兵早己悄然埋伏,只待他一声令下便可冲入公寓。
“第二件事,对你来说更容易:把上海锄奸队的名单交出来。另外,尽快摸清上海区情报处的内部情况。”
“小野先生,这样做我不就彻底暴露了吗?”吴怀山疑惑地望向他。
“放心,”小野寺微微一笑,“我们并不打算清除他们,只是需要掌控。此外,重庆交给你的锄奸任务可以照常执行——只要不涉及日本人,你随意处置。”。。。。。。
吴怀山说到此处,被于会明抬手打断:
“照你这么说,日本人早就预感战事不利,这是在为撤离后暗中布局?”
“于长官一眼洞穿要害,吴某不得不佩服。”吴怀山语气恭敬地答道。
“接着说。”于会明双臂抱在胸前,向后靠在椅背上。此时他心中不禁涌起一阵侥幸——幸亏自己的潜伏身份独立于军统上海区体系之外,否则,恐怕他早己“成仁”就义。
吴怀山定了定神,接着刚才的供述继续说了下去…………
快要交代完时,他恨恨地说道:“这个小野寺极其阴险,临走前特意叫来手下,逼我跟他拍了一张握手的合照。他早就防着我假投降这一手。”
“还请于长官在戴老板面前多为吴某美言几句……”吴怀山换上一副讨好的神色,低声下气地说道,“只要您能高抬贵手,放我一马,我在上海的全部家产,任由于长官处置。”
于会明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吴怀山。听到这句话时,他不经意地瞥了一眼旁边的书记员,见对方十分识趣地低头摆弄钢笔,仿佛充耳不闻,这才露出一脸痛心疾首的表情:
“怀山兄,你这是叛国啊!糊涂!于某只能将实情如实禀报戴老板。至于戴老板如何发落,就不是于某能够左右的了——这一点,你要明白。”
吴怀山听出于会明语气中似有转圜余地,心里不由舒了一口气,暗想:果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于会明这尊“鬼”,看来是打算推一推我这盘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