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还拼命用双臂抵抗的国全,终于无力地倒在冰冷的青石板地上。恍惚间,他似乎看见早己过世多年的母亲——她走时他还不到两岁,记不清母亲真实的模样,只觉得眼前的身影就该是这样,与阿爸房中那张旧照片一模一样。
母亲温柔地抚摸着他身上的伤痕,指尖轻轻掠过他那条受过枪伤的小腿。她的笑容如此慈祥,如此温暖,仿佛能融化世间所有苦痛。
国全开心地笑了起来,笑容无比灿烂——他终于能够和姆妈相聚了。他轻声呼唤着:“姆妈……”可母亲温暖的笑容却渐渐模糊,如同薄雾般消散在无尽的黑暗之中……
隐约间,他听见人群愤怒的吼声,无数棍棒相交发出阵阵“砰砰”的撞击声。而后,国全只觉得不断下坠、下坠,沉入一片无底的深渊……
不知过了多久,国全终于渐渐恢复了意识。他只觉浑身剧痛,努力想睁开眼睛,却只看见一片朦胧的白光。
他痛苦地呻吟一声,试图抬手揉眼,想要看清这幽冥地界究竟是何模样,可手臂却丝毫不听使唤。
“他醒了,他终于醒了!”一个清脆的女声兴奋地叫道。
“小叔!小叔!”那是诚诚奶声奶气的呼唤。
“国全,我是国忠!你能看见我吗?感觉怎么样?”这是他阿哥陆国忠焦急的声音。
“请大家稍微散开一些,我需要为这位先生做检查。”这时,又一个陌生而冷静的声音响起——这又是谁?
眼皮被人轻轻扒开,一道强光猛然射入,刺得国全一阵晕眩。接着,某种冰冷的东西在他胸口来回移动,不一会儿又突然消失。
他感觉自己的手被人抬起又放下,随后双脚也被重复同样的动作——这到底是在做什么?
国全猛地睁开双眼,这次看得真真切切:眼前是医院病房那再熟悉不过的白色天花板。他心头一紧:我怎么躺在病床上了?我不是来照看诚诚的吗?坏了,诚诚在哪儿?难道……我又闯下大祸了?
“小叔,我是诚诚呀!”一个稚嫩的童声在身边响起。国全急忙侧过头,只见小诚诚正趴在病床边,虎头虎脑的小脑袋探过来,眨着眼睛望向自己。
“乖乖隆地洞!真是吓死小叔了!”国全用尽力气喊出声,一把拉住诚诚的小胳膊,生怕他再从自己眼前消失。
“国全!感觉好点没有?”陆国忠俯下身,一脸焦急地望着弟弟。
此时国全己完全清醒,方才遭两个地痞毒打、最终倒地的一幕幕涌上心头。
“陆先生,您总算醒了?我都快急死了。”一位穿着阴丹士林旗袍的姑娘站在床头,一边抹眼泪一边说道。
“你是……?”国全有些疑惑地看向她。
一旁的值班医生感慨地接话:“陆先生,多亏您仗义出手,小江护士才免遭那场横祸。”
国全顿时想起,眼前这位正是刚才被地痞纠缠的姑娘。
医生继续说道:“还有这位家属,危急关头也挺身而出,不然我们还真对付不了那两个流氓。”
医生说着侧身让开,国全向后看去,发现那人竟是同病房小姑娘芳芳的家长——一位三十来岁、身材微胖的女士。
原来,自国全冲出病房救助那位姑娘起,芳芳的妈妈就一首守在窗台前关注着楼下的事态。
当她看到国全惨遭地痞殴打时,再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怒。一想到自家芳芳长大后,将来也可能遭遇这样的恶人,她顿时又急又气,立刻嘱咐两个孩子乖乖待在病房,自己则冲到走廊高声呼救,想寻找其他陪护家属帮忙。
果然,从其他病房陆续赶来三位男士,有年轻的,也有年长的。
“我们找点家伙,下去跟流氓拼了!”芳芳家长激动地喊道。
一位家属熟门熟路地从清洁间找来六七根拖把分给大家。一众病人家属二话不说,抄起拖把就冲下楼去。原本只敢哀求的围观群众见援兵到来,也顿时勇气倍增。老门房从门房提出两个木凳,塞给医生一个,自己抡起板凳就朝光头砸去——
“打死这两个流氓!”众人怒吼着,拖把、板凳、石块如雨点般砸向光头和瘦子。
邪不压正!两个地痞见这阵势,吓得酒都醒了大半,眼看情况不妙,慌忙抱头鼠窜。
地痞刚一逃走,小江护士便扑到早己昏迷的国全身旁,嘶声喊道:“快来人啊!救命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