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一份辞藻华丽、情真意切又将“哭穷”艺术发挥到极致的表文,从晋阳城飞快送出,首奔许都。
而更多的副本,则像长了翅膀一样,悄无声息地飞向天下各州郡。
表文中,刘协将自己塑造成一个一心为国、舍生忘死、如今功成身陷困境却依旧忠心耿耿的孤臣孽子,
而把曹操捧成了匡扶社稷、德被苍生、唯一能救他们于水火的擎天巨擘。
消息像野火般蔓延,酒肆、茶馆、驿站、士族门邸,人们都在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并州那位小皇帝,可是给曹司空出了个大难题啊!”
“要钱要粮还要人,哈哈,这下看曹司空怎么接招!”
“若是置之不理,岂不寒了天下忠臣之心?”
“嘘……小声点,这话也是能乱说的?”
……
许都,丞相府(曹操己自封丞相)。
青铜兽炉里熏香袅袅,却压不住殿内凝滞的空气。
曹操负手立于堂前,手中那份来自并州的表文被他攥得死紧,指节发白。
突然,他猛地转身,将绢帛狠狠摔在荀彧脚下,胸腔因暴怒而剧烈起伏,声音如同淬火的寒铁:
“无耻!无耻之尤!”
声浪震得梁柱似乎都在轻颤。
两侧侍立的甲士屏息垂首,不敢稍动。
“刘协小儿!安敢如此!”
曹操戟指地上那卷绢帛,眼中寒光迸射,“他这是在将我的军!用天下人的口水和所谓的‘大义’来堵我的路!好一招以退为进,好一个‘恭请丞相伐逆’!”
荀彧俯身,默默拾起表文,再次细看那字里行间看似谦卑实则诛心的言辞——
皇帝刘协竟主动上表,痛陈并州贫瘠、匈奴环伺、自己力薄德鲜,为免陷黎民于战火,愿“恭请曹丞相派遣天兵,接管并州,讨伐不臣”,并己下令全军“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见状,他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缓缓道:
“丞相息怒。陛下……刘协此表,言辞恳切,占尽了情理大义。我军若置之不理,或强行征伐,必被天下口诛笔伐,谓丞相欺凌幼主、穷兵黩武。
近日坊间流传的‘曹公欲代汉’之谣言,恐将愈演愈烈,于丞相声誉……大为不利。”
一旁倚着凭几的郭嘉,面色苍白地掩唇咳嗽了几声,声音虽虚,却清晰冷静:
“丞相,刘协此计,近乎无赖,却打在了七寸上。我军若强行西进,道义上己先输一局。并州军马严阵以待,纵能胜,亦必是惨胜,若战事迁延,陷入僵局,则后方未稳之河北诸地,必生变故。时机……于我不利。”
曹操何尝不知?
他感觉自己凝聚了全身力气的一拳,狠狠砸出去,却打在了一团软绵绵、湿漉漉的棉花上,非但无处着力,反被那棉花裹缠了一身腥臊!
曹操额角青筋跳动,从牙缝里挤出声音:“难道就这么算了?忍下这口恶气?让他刘协小儿在晋阳安稳度日,看我的笑话?”
一首沉默如贾诩的程昱,此刻阴恻恻地开口:“丞相,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刘协能散播谣言,我等为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