铸造车间的恒温箱显示62℃，蜂蜡在青铜模具中缓慢凝固。俞天戴着隔热手套取出第一枚蜡模，机械义眼的三维扫描显示误差控制在0。02毫米内——这是他用秦代“规距”标准反复校准的结果。蜡模表面泛着乳白色光泽，饕餮纹的凹槽深度精确到0。3毫米，与反物质容器的设计参数完全吻合。
“范土调配完毕。”张娜的声音带着疲惫，她正将陨铁粉末按比例掺入黏土，电子秤的读数稳定在3%。铁灰色的粉末与黄褐色黏土混合时，产生细微的金属光泽，“陨铁颗粒过200目筛，分布均匀度98%，符合秦工‘如星点散布’的要求。”
二十个蜡模按“天干地支”方位排列在工作台上。王浩用羊毫刷蘸取范土，以螺旋式手法涂覆在蜡模表面，第一层厚度严格控制在2毫米。“秦代工匠讲究‘阴干七日’，我们用恒温风干替代，湿度保持55%。”他的袖口沾着黏土痕迹，“己经完成三层涂覆，范壳硬度达到邵氏D65。”
俞天检查范模的接缝处，那里的范土呈现细微的纹路——这是故意保留的排气通道，模仿秦代“留隙排气”的工艺。机械义眼的热成像显示范壳内部温度均匀，没有因应力产生的热点。“准备进焙烧炉。”他在终端输入温度曲线，“从200℃到800℃分五段升温，每段保持4小时，火焰颜色按秦工标准：初如朝霞（300℃）、次若赤金（500℃）、终似熔岩（800℃）。”
焙烧炉的观察窗透出橙红色光，范模在火焰中逐渐转为暗红色。俞天盯着炉温仪表，指针每跳动1℃，他的机械义眼就会记录一次范壳的膨胀系数。当温度达到800℃时，蜡模完全熔化，顺着预留的浇口流出，在收集槽中凝结成银白色的蜡块——这些将被重新熔化，循环使用，与秦代“蜡可复熔”的记载一致。
青铜溶液在熔炉中翻滚，温度指针稳定在1083℃。王浩穿着银白色隔热服，用石墨棒搅动液体，表面的氧化层被推至边缘。“纯度99。7%，含锡15%、铅2%，与剑鞘的合金配比完全相同。”他的面罩上凝结着水珠，“可以浇筑了。”
吊车将焙烧后的范模吊至浇筑平台，底部的浇口对准青铜溶液槽。俞天按下控制阀，金色的液体顺着陶管注入范模，流速控制在每秒3升——这个参数来自秦代“倾铜如注”的描述，经过林夏的流体力学模拟优化。溶液填充的瞬间，范模表面渗出细密的汗珠，那是内部空气受热排出的痕迹。
十七分钟后，浇口处的液面开始下沉。“补浇一勺。”俞天突然喊道，机械义眼捕捉到液面的细微波动，“秦工说‘一浇不足，再浇补之’，这是防止缩孔的关键。”王浩迅速倾斜熔炉，补充的青铜溶液恰好填满下沉的空间，液面重新恢复平稳。
冷却阶段的警报声打破了车间的寂静。张娜举着红外测温仪跑来，屏幕显示范模表面温度骤降至500℃，比预期快了12分钟。“缩孔！”她指向范模的观察孔，那里透出的金属光泽有微小凹陷，“检测仪显示缩孔率5%，集中在容器底部的厚大部位。”
俞天冲到冷却系统前，手指在控制面板上翻飞，将水冷改为风冷与保温棉覆盖结合。“阶梯式降温：500℃保持2小时，300℃保持3小时，最后自然冷却。”他调出秦代鼎器的冷却曲线，与当前数据叠加校正，“速度太快会让金属内部应力集中，秦代工匠用草木灰覆盖保温，原理相同。”
范模被敲开时，反物质容器的青铜外壳泛着青灰色光泽。王浩用超声波检测仪扫描，屏幕上的缩孔信号从密集的红点变成稀疏的绿点。“缩孔率0。3%，符合安全标准。”他将检测头贴近容器内壁，那里的云雷纹清晰完整，没有任何变形，“表面光洁度达到Ra0。8，不用二次加工。”
俞天抚摸着容器的外壁，指尖能感受到纹路的凹凸。机械义眼穿透金属层，显示内部结构均匀，没有隐性裂纹。“准备反物质兼容性测试。”他转身时，注意到容器底部的饕餮纹眼睛处，有一点微弱的蓝光一闪而过，与归墟星图的能量特征相同。
林夏的全息投影突然出现在容器上方，数据流组成的屏障将容器包裹。“检测到未知能量场。”她的声音带着警示音，投影中的容器三维图上，饕餮纹的位置标注着红色热点，“与矿坑水层的镧元素反应特征吻合。”
马库斯的身影出现在铸造区入口，机械臂上的分析仪正对着容器扫描。“董事会要优先测试反物质储存性能。”他的钛合金植入体在灯光下反光，“如果失败，这套古法工艺就得彻底停用。”
俞天没有理会他，而是让工人将容器吊进测试舱。当舱门关闭的瞬间，容器表面的饕餮纹突然亮起，蓝光顺着纹路流动，在舱壁上投射出与三鼎铭文相同的符号。林夏的投影剧烈闪烁，终端弹出警告：“能量场强度超出测试舱承受范围。”
测试舱的观察窗上，突然凝结出一层白霜。俞天的机械义眼捕捉到容器内部的景象：反物质与青铜容器接触的刹那，竟没有发生湮灭，反而形成稳定的能量环，环上的纹路与秦代鼎身的刻度完全对应。
此时，马库斯的通讯器响起，他接听完脸色骤变：“地球董事会的探测器己经出发，三天后抵达火星，他们要亲自验收容器。”他看向测试舱，嘴角勾起一丝难以捉摸的笑，“如果出了岔子，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测试舱的压力计突然爆表，红色指针指向最大值。俞天按下紧急停止按钮，却发现系统完全失控。容器表面的蓝光越来越亮，舱壁开始渗出铜锈，与矿坑水层的铜锈形态一模一样。林夏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容器在吸收反物质能量，它在……进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