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时，苏向躺在邻市城郊的碎石堆里，浑身是血。夜色浓得像墨，连星星都躲了起来，只有远处偶尔传来几声野狗的吠叫。
这里是离京城几百公里，苏妄算准了他就算没死，也找不到回来的路。
血顺着碎石缝往下渗，在身下积成一滩暗红。苏向动了动手指，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心口的龙形玉佩贴着皮肤，传来一丝微弱的暖意，像父亲临终前的最后一抹体温。
“时机未到……吗……”他喃喃自语，眼皮越来越沉，黑暗像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他吞没。
就在这时，一束昏黄的手电筒光刺破了黑暗。
“这……这是……”一个苍老的声音带着惊惶，手电筒的光在他脸上晃了晃，“小伙子？你还活着吗？”
来人是赵老爷子，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黄纸，上面画着看不懂的卦象。他刚从最灵的卜卦人那里出来。
卜卦人说，赵家气数己尽，不出三日就要破产，唯一的转机，是出门首走遇到的第一个人，让那人入赘，可保三年荣华。
赵老爷子本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从市中心一路往前走，越走越偏，首到走到这荒无人烟的城郊。他正发愁，就撞见了血泊里的苏向。
“造孽啊……”老爷子虽信命，却也是个心善的，赶紧拨了急救电话，“小伙子你撑住！救护车马上就来！”
苏向在救护车的鸣笛声中再次失去意识。再次睁眼，是在医院的白病房里，左臂打着厚厚的石膏，浑身缠满了绷带。
赵老爷子坐在床边，正给他削苹果，见他醒了，立刻眉开眼笑：“醒了！太好了！你这孩子，命真大！”
苏向张了张嘴，嗓子干得发疼。
“我叫赵秉义，你叫我赵伯伯就行。”
老爷子把苹果切成小块递过来，犹豫了半天，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小伙子，有件事……我知道有点唐突，但卜卦的说，你是我们赵家的救星，得入赘，你看……”
苏向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但也懂得知恩图报。他看着眼前这位素不相识的老人，眼底的红血丝还没退去，显然是守了他一夜。
又想起苏妄的狞笑，想起那些袖手旁观的族人，再看看赵老爷子真诚的眼神，突然觉得有些讽刺。
他现在确实无处可去。父母双亡，家主之位被夺，急切的需要有个地方可以让他养精蓄锐。
“我愿意。”
赵老爷子愣了一下，随即大喜过望。出院那天，老人拿出一份协议：“卜卦的说可保三年，但我想跟你签五年。”他叹了口气，眼神里带着忧虑，“我的确有私心，想着让你多保佑两年。而且我那儿子赵建国，不是个靠谱的，我怕我走后，他容不下你……”
苏向看着协议上“入赘五年”的字样，又看了眼赵老爷子鬓角的白发，拿起笔，在乙方那里签下了他的名字。
半年后，老人突发脑溢血去世，头七刚过，赵建国就把协议摔在他脸上：“老头糊涂，你真以为自己是救星？赶紧滚！”
要不是协议上有公证，赵建国怕是早就动手了。这两年多，苏向忍着张翠兰的尖酸刻薄，忍着赵晴的冷眼，忍着赵建国的拳打脚踢，不是因为懦弱，而是在等。
等父亲说的“时机”。
苏向垂下眼，掩去眸底一闪而过的幽光。他慢慢把最后一点水渍擦干净，拿起拖把往阳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