蕴薇其实有点能猜到他们在说什么,但她接过布料,只对他说了一声“谢谢”,什么也没问。
阿宝也没再说话。
他默默背她,她默默伏在他背上。不知怎么。两个人仿佛都成了哑巴。
夜幕降临时,他们同时看见,不远处的夜空中飘着一缕暗色的烟。
这是撤退的军队烧军旗发出的烟,大部队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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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宝被安插在第17师的运输队,归王队长管。蕴薇回到后方的医疗组,护理伤员,也被别人护理。
每天都是急行军,一面还要提防日军偷袭,从天蒙蒙亮就开始行军,直走到天黑,沿途经过宝山,穿过嘉定,向太仓方向推进。几乎没有一刻能停顿喘息的时候。
这无暇他顾的日子里,蕴薇头部的创口倒是一点点愈合了。
抵达太仓地区的那天,浏河的主桥梁已被炸毁,需要蹚水过河,所有人胸口以下泡在三月份仍然刺骨的河水里,冻得四肢几乎失去知觉。许多伤员被担架抬过去,医疗队的人把药品和绷带高高举过头顶,生怕被水打湿。
过完河,他们就在浏河边上安营扎帐,点了篝火取暖。
阿宝被分配到运输队的一处篝火旁,正烤着火,背脊突然被人轻拍了一下,一回头,发现竟是蕴薇,他有些诧异,他们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说过话。
身旁的几名战友笑笑,知趣地走开。
蕴薇望着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件东西递给他。
他一看就怔住,这是他被马班长没收的那只口琴。
蕴薇说:“我在医疗组的遗物保管箱里发现的。我猜这是马班长上前线之前寄存在那里的。”
阿宝接过,只说:“大概吧。”隔一会儿补了一句:“谢谢。”
蕴薇笑着问:“阿宝,你会吹口琴吗?”
他思索片刻,拿着口琴吹了一首。
蕴薇听他吹完,过了许久问他:“这是什么曲子?”
阿宝说:“白俄老头教的,叫《晚钟》。我只会这一首。”
蕴薇点点头,抬头看着夜空,轻声说:“山谷和树丛在悄无声息的静寂中沉睡,远处的树林在灰白的浓雾中隐藏。”
阿宝问:“这是什么?”
蕴薇打了个寒噤,声音发着抖:“你故乡俄国。”隔了一会儿,她又看着他认真地补充:“算是半个故乡。”
阿宝漠然地听着,埋头拿火钳把快被冷风吹灭的火堆又扒拉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