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身患风湿的病人,只有在潮湿的梅雨天,才会感受到蚀骨钻心的无力。
雨过天晴后,觉着自己康复了,直到下一个梅雨天再出现。
不会肝胆俱裂,也永远不会好。
也是在那一刻,她才真正意识到,自己根本就没放下过他。
这个答案令她痛苦,比过往任何一个他不在身边的时刻都令她痛苦。
上船后,她处处躲着他,害怕面对他,害怕自己的心思被他看穿。
爱上一个没有结果的人,已经足够让人绝望。每天面对他,那种无时无刻与自己本能做对抗的痛苦像钝刀子一样拉锯折磨着她。
这些天,李周延明明不着寸铁,却能悄无声息的瓦解。她摇摆不定,在理智和动摇间纠结矛盾,却总是没法斩钉截铁。里面真的没有自己潜意识里甘愿投降的成分吗?
她不敢说。
她忽然想起城中村隔壁邻居家的儿子。
年纪轻轻染上毒瘾,家破人亡,去戒毒所戒了几次都没能戒掉,最后穷途末路。
临死前,他妈哭得撕心裂肺,边哭边打他,恨他怎么就戒不掉,“都是白色的粉末,实在难受吃包头痛粉过过瘾怎么就不行了?!就非得吃那丧命东西?!”
可那人死到临头了还在执迷不悟的感慨,“吃过白粉的人,怎么可能还想吃头痛粉。”
黎湾简直觉得自己疯了,疯得不轻。
遥感无人机在湛蓝无际的空中迎风转向。
李周延坐在地面的飞行控制中心,操控着无人机。
说是地面飞行控制中心,其实就的在幕天席地的雪地里临时搭了一个防风的围布,将一系列设备围住。
极地无人机遥感技术是很多科研人员的福音,除了能克服低温、大风、光照不均等极端恶劣环境,定位精度高,测量范围也大,对于他这样有测绘相关需求的工作,在无控制点的情况下,拍摄测量能够达到亚米级的制图精度,足以准确地判别冰貌起伏形态。
等到屏幕上传回实时照片,他拢下遮光的围布,盖在显示屏上方,仔细查阅。
翻到第13张时,发现拍到的一处山坳中,有一片心形湖泊。
白色的雪覆盖了整片山坳,谧蓝色的湖泊如同一颗透亮的心,孤独而纯净的卧在绝境,熠熠折射着清幽的天光。在李周延的操作下被不断放大,分辨率渐渐清晰时,他看见湖泊中漂浮着蓝白的碎浮冰。
细细密密,像一颗心,在冒泡泡。
他忽然想起很久以前黎湾说过,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幸福得像在冒泡泡。
那天他俩是干什么去了来着?逛天安门?不对,好像是初吻?
不想还好,一想,荒山野岭的孤苦顿时就将他淹没。
出来十几天了,也不知道黎湾想没想过他。
他抬头眺望四周冰原雪地。
旷野无边,自由凛冽,他此刻却对无人之境的美景只生审美的疲劳。
心情越发低落,他想北京了,想北京的春天。
这里没有柳树,也没有他心爱的姑娘。
要问一年四季,最喜欢哪个季节,李周延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