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湾没料到李周延的思考角度是这样,心里闪过瞬间迷茫。
她抬起头,望着他醉红的脸,酒精在晚春的夜里蒸发上浮,晕得李周延含糊不清,他下巴的胡茬轻轻蹭在她的额头,带着怜惜的亲昵。
“你是不是不知道你自己有多好啊?你从这里走出去,走去北京,走去南极,阿姨说你们县城这么多年就出了你一个,你多厉害啊。你明明知道这一路的不容易,知道自己有多优秀的”
夜晚过境的凉风将木门带回,“吱呀”撵过门框,研磨着黎湾的心。
七大姑八大姨的歌声断续飘荡在小河中游。
难得陆蕴芝回寨,三姑六婆们困于小院放歌纵酒哪能尽兴,邀着请着从家里挪步隔壁二婶家,又喝着唱着去对河对面三舅家。
一场接一场直到夜深还未散,黎湾早已无心举杯奉陪,借口回去照看男友,先行回家。
堂厅的孤灯垂挂在角落,她停步在楼梯前,散去今夜的欢歌笑语,满脑子只有李周延醉酒后含糊不清的声音。
他跟她说:“这世界有很多不公平,但我不希望你对自己不公平。”
酸楚是从什么时候满溢而出的,她已无从知晓。
克制赔笑了一整晚,终于能有个时刻独自问问自己的心。
过去她一直武断的坚信这世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哪怕共同经历。
所以对李周延,她从来没有抱有理解的期待,因为知道两人生活经历的差距。
可他却字字珠玑,字字诛她的心。
是啊,她明明知道自己有多好,多优秀,她明明对自己很满意的。
可一面对李周延显赫的家世,她心里那根轴就拧得转不过弯来。
他说得没错,她遵从世俗的标准来衡量自己,明知两人的差距是从何而起,却还要选择用的不公再次剥夺争取感情的权益。
她自诩理智,自诩现实,唯独忽视自己的感受,一意孤行的认为李周延什么都有,什么都能有,他不缺任何人喜欢,所以也默认了他不会为了自己去与家庭对立。
因为自认不值得。
这何尝不是在轻视自己,欺负自己?
“黎湾,你总是低估我,低估我的感情,低估我想和你在一起的决心。”
李周延沉缓的轻喃好像还在她头顶,“感情是我们俩的事,你给我一点参与感好不好?我是你男朋友,有些事情可以交给我来解决。”
钥匙插进门锁孔的时候,心底好像也被凿了个洞,沉淀多年的委屈忽然就这么漏了底,源源不断的出逃流窜。
他其实很懂她,懂她的怯懦,懂她的矛盾,懂她那颗坚强表象下,脆弱又不甘的心。
她忽然好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