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哪一年哪一日,他们还没有在一起的时候,唐承庭同陈华浓打电话说,这城市万千灯火,却没有一盏为我而亮,我于这万千人群里,彷如浮萍,最近我偶有这样的悲伤。
这样的悲伤,陈华浓最终选择用全副身家来回应。
那一年,陈华浓还是娇俏的模样,天真活泼,偶尔带着孩子气,看到他总是先开笑脸,一遍遍喊着他的名字,他是怎么把那样的孩子变成如今的这个模样?
陈华浓双手围住膝盖,脑袋磕在膝盖上,仿佛像是被父母丢在街上的弃儿(陈华浓:老娘可不就是个弃儿,不,弃妇),唐承庭的心脏不可预控地狠狠揪在一起。陈华浓看着面前有双熟悉的鞋出现,慢慢仰起头,唐承庭的身影融合在月色里,一如多年前温柔且骄纵的少年。
他日少年说:“挡了姑娘的道,惊扰到姑娘,原是小生的不是。”
今日少年说:“错解姑娘的意,让姑娘伤心,正是小生的不是。”
陈华浓笑成了一朵花,花想衣裳月想容,旧日重叠,记忆翻涌,少年还是那个少年,少年又不再是那个少年,陈华浓的眼泪毫无预兆,如同决堤洪水滚滚落下,将将烫伤了手伸在半空的唐承庭。
唐承庭至少有三年未曾见过清醒意识下陈华浓哭得样子了,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下更是从未见过,他一时慌了神。哪怕陈华浓就是愣生生的看着他,没有任何声音,只是大串大串地掉泪。
这一晚哭累了的陈华浓是趴在唐承庭背上回家的,唐承庭难得温颜软语,结果就换来陈华浓一声声嗯,在一二声调调节变换,用以回答唐承庭所有问题。
陈华浓第二天一早就走了,留下一张字条和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物盒,以及一封催告信,信的内容是让张醒言支付半价酒钱。
“你还笑地出来?合着我劳心劳力地开解你,陈华浓不感念我的恩情也就算了,还倒打一耙?你们夫妻两真的是狼心狗肺,一个萝卜一个坑,绝配!”
“不知道为什么花花一直喜欢针对你,她对柯誉徵就根友好啊!”
张醒言冷呵一声,“你不知道?你少给我装蒜,就是因为劳资当初没赞成你们在一起的事情,一直被陈小花记恨,柯誉徵是第一个举双手赞成的,她当然对人友好!”
“那谁让你不赞成的,女子和小人,陈华浓占了两项!”言外之意就是你太缺心眼了,惹了这么个麻烦。
“不是,我瞅着你这个春风荡漾的表情不对啊,陈华浓就回来一个晚上,你至于啊?老唐我真没想到你是这么饥渴的人。”
唐承庭没接他的话,只是把昨晚的事情经过大致讲了一下,原指着张醒言这个情场浪子能给他支点招,却不承想张醒言把注意力放在了很奇怪的地方。
“你说谁哭了?陈华浓哭了?你没有眼花?”
唐承庭着实不明白张醒言这么个激动劲儿是什么情况,陈华浓哭很正常啊,刚谈恋爱那会儿,经常被气哭,陈华浓一哭,唐承庭也训不下去了,只能僵着脸去哄,后来两个人都变了策略,这几年才很少见陈华浓哭了。
“你没见过陈华浓开庭的样子吧?没见过陈华浓抢客户的样子吧?”
一般来说,业内人都不乐意和陈华浓在同一个审判庭见面,为什么?还能是为什么,陈华浓师承郑沣年,老不正经带出来的小不正经,行业格言是“逮到对方律师有错的,使劲皮,不要留面子,一直皮到对方畏惧你”。慎颂的两大变态一个是郑沣年,另一个就是陈华浓,郑沣年这几年算了上了辈分,有点为老要尊的觉悟,自己办案还算和善,可是教导陈华浓就不这样了,张醒言在饭桌上清清楚楚地听见过老郑对陈华浓说,对面律师比你年纪大的,你就倚小卖小,比你小,你就倚老卖老。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啊?这么被教导出来的陈华浓恪守自家师傅的行规,开庭都是拉行李箱去的,除了简单案件,法庭辩论时间一般是一小时以上,连法官看到她都头疼。
慎颂每年除了自身有固定案源之外,还有就是要不断寻求新的顾问单位合作,但是整个城区的市场就这么大,稍微大点的企业都有自己的顾问或者已经合作的律所,虽然律所对顾问单位不太重视,但一方面基于双方合作挺久,另一方面整个市场行情就这样,换汤不换药,很少有企业会想说更换合作的律所。陈华浓愣是从饱和的市场状态里重新啃下一块肉,慎颂最高记录时,一年有一百多家顾问单位,每个单位的顾问费用均价五万,就是合同一签,账户到账五万那种。其中陈华浓个人有三十几家,她的团队名下有二十几家。
张醒言倒是没亲眼见过她怎么谈客户,但是听过跟陈华浓合作过的企业负责人如何评价陈华浓的。
“别看是个小姑娘,往那里一坐,嘴巴一张,气场就瞬间不一样了,就是特别容易让人信服。你还没问什么,她就跟你噼里啪啦把你公司的问题都说出来了,跟算命的似的。”
张醒言看着唐承庭默不作声,有点不太好意思继续说,毕竟当着人老公的面说人老婆,不太合适。唐承庭不在这个行业里,在家也显少听陈华浓说工作的事情,他很少过问陈华浓的收入,反正也没指望过陈华浓挣钱存钱,他以为陈华浓的收入更多是和莫一言合伙开店,没想过陈华浓强悍如斯。
“你究竟对你老婆的专业能力有什么误解?”
“没什么误解,只是不怎么了解,花花以前跟我相处的时候,更多像是个没长大的孩子,虽然我每次都说她不要想着依赖我,但她在我面前,我又会不自觉把她归入我的保护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