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伴，”他声音沙哑地唤道。
“奴婢在。”王承恩连忙上前。
“传朕旨意，今日所有到场官兵，每人赏……五文。”朱由检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点赏赐，微不足道，但或许能让他们感受到一丝久违的、来自皇帝的，哪怕是虚假的关怀。
“陛下隆恩！”台下响起一阵参差不齐、有气无力的谢恩声。
朱由检不再多言，转身，径首走下高台，翻身上马。
“回宫！”
他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回宫的路上，朱由检一言不发，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随行的王在晋、李守锜等人，心中七上八下，不知等待他们的将是何等雷霆震怒。
回到乾清宫，朱由检屏退了所有闲杂人等，只留下王承恩。他猛地将马鞭摔在御案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查！给朕彻查！”他低吼道，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京营的花名册，十年的账目！每一个千总、把总，乃至兵部、五军都督府所有经手京营粮饷的官员！朕要知道，这每年百万两的京营饷银，到底都进了谁的腰包！这十万大军，到底是怎么变成两三万老弱的！”
“奴婢遵旨！”王承恩感受到皇帝那几乎要实质化的杀意，连忙应下。
“让骆养性的人动起来，暗中盯紧李守锜，还有那几个今日在校场上看起来还算精壮的将领，看看他们背后都是谁！”朱由检补充道。京营的腐败，绝非李守锜一人之过，其背后必然牵扯到盘根错节的勋贵集团和官僚网络。
“是！”
发泄完怒火，朱由检无力地坐倒在龙椅上，感到一阵阵眩晕。京营的真相，像最后一根稻草，几乎要压垮他。内忧外患，财政崩溃，如今连最后一道屏障也形同虚设。
他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校场上那些老兵浑浊而麻木的眼神。整顿京营，势在必行！但这又是一个巨大的马蜂窝。涉及到无数勋贵、武将、乃至文官的利益，牵一发而动全身。在目前内外交困的情况下，大规模整顿京营，会不会引发更大的动荡？
但若不整顿，难道就任由这支糜烂的军队，在未来的某一天，将京城拱手让人吗？
艰难的选择，再次摆在了他的面前。
他知道，自己手中必须有一支真正可靠、能战的军队。无论是应对即将到来的外患，还是推行内部改革，都需要武力的支撑。京营暂时指望不上，那么……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西苑的方向，投向了赵仕桢那昼夜不熄的工坊，也投向了心中那个更加大胆、却也更加危险的构想，编练一支完全由皇帝掌控、由内帑供养、与旧有体系彻底割裂的……新军。
这个念头，如同野火，在他心中蔓延开来。京营的触目惊心，反而更加坚定了他的这个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