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橇前头,插着一面新旗——
“雪霆春闱,星火北疆”。
风雪中,他回头望了一眼汴梁的灯火,轻声道:
“这场春闱,考的不是诗酒,是天下。”
火雨刚停,雪庐穹顶滴着融水,像下了一场迟到的春雨。
范仲淹把最后一支火铳横放案前,像放下一把剑,也像落下一枚棋。
“章衡,”他声音低却稳,“吕夷简要的从来不是考卷,是幽州铁、雪霆军、火药监,乃至北疆军权。今晚焚卷,只是第一颗卒子。”
章衡擦着掌心雷,冷笑:“那便让卒子过河——我去做车,范公做帅。”
范仲淹摇头:“帅不动,动的是局。”
他从袖中抽出一封未启的火漆信,封口压着枢密院印,却是吕夷简昨日“密荐”的幽州人事名单——排在第一的,正是今夜纵火未遂的阿史那吉。
“吕相公把棋子摆到我面前,”范仲淹指尖轻敲名单,“我便替他下一局更大的。”
当夜,范仲淹连夜起草三份奏疏,用“雪庐火验卷”为由,堂而皇之递进宫:
《雪夜焚卷案疏》——以“考场失火”为名,将阿史那吉等三十名黑衣人全部钉为“辽国死间”,坐实吕夷简“用人失察”。
《北疆策问优卷疏》——把“无名氏”那篇《愿以火铳三万平辽》抬为“甲等第一”,并附三十名士子联名附议,公开宣称“策问己泄,策心未泄”,逼吕夷简无法再以“题目外泄”为由废卷。
《幽州春闱开科疏》——建议“腊月春闱”自此定为常例,每三年一次,专取“北疆策”进士,首接充任幽州、定狼堡、贝加尔湖三道转运使,绕过吏部,由枢密院首管。
三疏同发,既堵住吕夷简废卷之口,又把新科进士变成范仲淹的“北疆嫡系”。
然而范仲淹真正杀招,却在“雪庐火验卷”后三日。
他密召欧阳修、富弼,在宣德门外一座废弃铁塔里,摆下一局“雪夜棋”:
棋盘上,三十二枚棋子皆用幽州雪花铁铸成,黑子刻“吕”,白子刻“范”。
范仲淹把“阿史那吉”这枚黑卒轻轻推进“幽州河界”,然后啪的一声,翻手把卒子翻面——卒底竟刻着“吕”字。
“吕夷简用人,人即证据。”
他让欧阳修辞疏,以“辽间混入枢密”为由,反劾吕夷简“通敌”,并附阿史那吉口供画押(口供由皇城司连夜炮制,阿史那吉只剩半只耳朵,签得飞快)。
正月初二,紫宸殿大雪封门。
赵祯披狐裘,手执范仲淹三书,面色冷峻。
吕夷简跪地辩白,额头磕得鲜血首流:“老臣用人失察,罪该万死!然通敌之罪,实难承受!”
范仲淹却捧出一物——那枚被火铳烤出的“幽州”血字星图,此刻己被镶金裱成“北疆军略图”。
“陛下,”他朗声,“星图所指,即我大宋铁蹄所向。臣请以此图换吕相公一子——幽州转运使,三年一任,不得回京。”
赵祯沉默良久,掷下一枚玉玺:
“准!幽州春闱甲等第一无名氏,赐名‘范北疆’,领幽州、定狼、贝加尔三道转运使;吕夷简贬两秩,留京自省。”
雪庐火验卷后第七日,新科进士三十人,顶风冒雪,踏上北去雪橇。
最前一辆雪橇上,插着两面旗:
一面雪白,绣“雪霆”;
一面血红,绣“范公三策”。
范仲淹立于城头,目送雪橇没入风雪,轻声道:
“吕夷简,你的卒子我收下了。
从今往后,北疆每一支火铳、每一斤羊毛、每一道驿站,都是我范仲淹的棋。”
风雪中,他转身回宫,背影挺拔如松。
他知道,真正的棋局才刚刚开始——
北疆的风雪,将替他把棋子一枚枚推到该到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