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锤——狼烟破!”
“三——锤——燕云归!”
号子声与锤声交织,像巨兽心跳。
钳旗百人,专管炉前出钢。
保州新法:以石墨坩埚盛铁水,投木炭、骨粉、硝石,闭炉一昼夜,得“坩埚钢”。
钳旗旗首是一名二十岁的跛腿青年,名唤李鸦儿。
鸦儿右腿幼时被辽骑箭伤,行走微跛,却有一双稳如磐石的臂膀。
他手执长柄铁钳,伸入炉口,夹起红亮钢块,稳稳放入水车驱动的轧机。
轧机轰鸣,钢块反复折叠七次,每折一次,李鸦儿便以铁簪在钢面划一道痕——
七道痕,意味着七重钢骨。
最后一道痕划完,他抬头冲章衡咧嘴一笑:
“相公,这一批钢,可穿三重辽甲。”
锻旗百人,负责甲片、刀条、枪管。
坊内新立“水火双淬池”——
左池为雪水,右池为沸油。
甲片先雪淬,再油淬,冷热交攻,钢质更坚。
池中水汽蒸腾,人影如鬼。
一名年方十六的小铁匠,第一次把亲手锻的枪管递入雪池。
“滋啦——”白汽冲面,他吓得后退一步,被老匠在后脑勺拍了一掌:
“怕?怕就别吃这碗饭!”
少年咬牙,再次举钳,枪管如此不抖。
章衡远远看见,轻声对沈括道:
“记下他的名字——赵三郎。三年后,可领一旗。”
未时,第一炉坩埚钢出。
韩铁炉亲率锤旗十二人,将钢坯锻成一把“狼牙斩马刀”。
刀长三尺七寸,背厚一指,刃薄如蝉翼,刀背錾刻“钢骨·一”字样。
章衡接刀,挥臂劈向试铁桩——
“当!”
铁桩应声而断,刀口不卷。
他反手将刀抛向狄青:“试试。”
狄青拔自己佩刀对砍,“锵”一声脆响,火星西溅,旧刀崩出缺口,狼牙刀仅留一线白痕。
狄青大笑:“有此刀,辽骑铁甲如纸!”
戌时,炉火未熄,钢骨营转入夜练。
练法残酷:赤膊举锤,每息十次,百息不停;铁钳夹红钢行走三十步,不许晃;冰水淋身后再入火房,练耐寒热。
一名壮汉举锤至八十息,臂颤如筛糠,仍咬牙坚持。
章衡走至其侧,轻声道:“再举十息,我赐你名——钢骨十。”
壮汉怒吼,锤声如雷,果然再举十息。
十息毕,他扑通跪地,双臂抖若筛糠,却仰天大笑:“我有名了!”
子夜,炉火渐低,雪片悄悄落下。
三百钢骨营士卒,人人汗出如浆,头顶热气蒸腾,与雪相遇,化作白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