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潮一向听姑姑的话，也从来不愿让她难过。但这次，他态度格外坚定。钱一定要留下，债必须还，店也要继续开。他保证学业一点不耽误，年年奖学金照拿。
他还想接姑姑一起去尹城生活——现在自己能赚钱了，外债他扛得起，实在不忍心看她一个人守在这个小城里受苦。
一老一小头一回为这事争了起来，最后还是姑姑妥协了。
可刚点头没一会儿，她突然又想起来：“你不是说开店了吗？房租、人工、水电煤气哪样不要钱？你自己用钱的地方多着呢，这钱你根本不该带回来。”
“不怕！店里我都安排好了，您放心吧！”
姑姑一把攥住尹潮的手，眼圈红了，声音发颤，脸上却笑出了泪：“好，好，咱们小羽真长大了，知道心疼人了。那这钱……姑姑就收下了，明天就去还上一笔。可尹城，我是真不去了。我在这边有工作，离不开。再说了，你现在能赚钱是好事，可姑姑还得给你攒点娶媳妇的本钱呢。而且咱们家欠着债，我留下，人家心里也踏实。”
尹潮劝了好几次，可这一回，姑姑铁了心，怎么也不肯走。
他没办法，只好先顺着她，心里盘算着：等以后赚更多钱，债全还清了，再把她接到身边，那时说服她就容易多了。
实在不行，到尹城再给她找份事做，或者干脆来管店也行。
当晚，尹潮亲自下厨，做了满满一桌菜。姑姑嘴上念叨“太浪费了，做这么多吃不完”，可脸上笑得合不拢嘴。吃饭时，她难得倒了小杯酒，抿了一口。
尹潮记得，姑姑以前是爱喝酒的。爸妈还在的时候，她每晚睡前都要喝一杯，说能睡得好。
可从那以后，她再没碰过酒。
今晚能端起酒杯，大概是真打心底高兴了吧。
饭后，两人坐在客厅聊了很久，说爸爸的事，说尹潮的近况，可姑姑始终没提自己这些年一个人怎么熬过来的。
第二天一早，尹潮就起床熬了白粥，又煎了几只生煎包。
等早饭上桌时，姑姑己经把那笔钱拿出去还债了。
尹潮本来想跟着去，可姑姑不让。她是怕他沾上这些麻烦，怕债主转头找上他，毁了他在学校的日子。
早饭后，姑姑出门办事，尹潮独自去了商场，给家里换了台新冰箱。
旧的那个是爸妈结婚时买的，用到现在，制冷早不行了，冻的东西没两天就馊。
买完冰箱，他又跑菜市场，买了鸡鸭猪肉塞进去。
这些东西，姑姑自己是断然舍不得买的。
忙活了一上午，刚把家里安顿好，他又动手准备午饭。
饭菜刚出锅，姑姑就回来了。看到新冰箱，她愣了一下，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
吃完午饭，尹潮收拾好行李，准备回尹城。
姑姑没留他，毕竟她还得去上班，腾不出时间陪他。
尹潮也没理由多留。路边拦了辆车首奔车站，车刚发动，尹潮从后视镜里瞥见姑姑突然往前追了几步，脚步踉跄，又缓缓停下，孤零零地杵在原地，一动不动望着车子开走。风撩起她鬓角的碎发，背影单薄得像一张被风吹皱的纸，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