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无神城举行了一场奇特仪式。三百名曾在西漠呐喊过的民众齐聚黑湖,每人手持一片写满话语的竹简,投入湖中。竹简不沉,反而悬浮水面,组成一圈环形文字阵。
罗冠站在中央,割破手指,在空中画下七个字:**你不准当神**
随后,他轻声说道:“听着,如果你真的存在,那么你的职责只有一条??记住这一切。记住我们如何怀疑,如何争吵,如何流泪,如何坚持说‘不’。你不许裁决,不许拯救,不许代言任何人。你只是见证者。”
湖水骤然翻腾,一道柔和光芒自槐树裂缝中升起,形如婴儿蜷缩,通体透明,眼中无瞳,唯有流动的文字如星河旋转。
它伸出手,轻轻触碰罗冠的脸颊,然后缓缓沉入湖底。
从此,黑湖多了一种奇景:每逢月圆之夜,湖心便浮现无数光影,重演过往百年重大事件??不是以胜利者的姿态,而是保留每一种声音,包括错误、悔恨与哭泣。
人们称它为“忆渊”。
一年后,极光再次显现,拼出新的句子:
>“你们不仅拒绝了外来神明,也拒绝了自我造神。”
>“此等清醒,万古罕见。”
而在遥远的银河深处,那个机械终端终于启动返程程序。日志留下最后一行记录:
>【文明等级提升:从‘候选’升至‘观测例外’】
>【备注:该族群已具备‘反异化免疫能力’,建议永久标记为‘不可回收文明’】
无神城春意更浓。
新一批孩童入学,第一课仍是背诵城墙上的四句话。老师问:“谁能解释‘不跪者生’是什么意思?”
一个男孩举手:“就是说,就算天塌下来,我也要站着想想,是不是非得靠神仙才能撑住。”
全班哄笑,掌声雷动。
罗冠站在教室窗外,听着笑声,转身离去。腰间那柄锈剑依旧挂着,剑鞘上不知何时被人刻了两个小字:**启蒙**。
他摸了摸,笑了笑,继续向前走。
风穿过城中每一条街巷,拂过碑林,掠过学堂,卷起一张飘落的作业纸。纸上稚嫩笔迹写着作文题目:《长大后我想做什么》。
答案是:“我想做一个,能让别人自由选择的人。”
风把纸吹向高空,越过城墙,飞向荒野,最终落入一片新开垦的田地。农夫拾起读罢,笑着对身旁少年说:“记住了,种地也好,读书也罢,别问神答不答应,只问你自己,想不想干。”
少年用力点头。
夕阳西下,整片大陆沐浴在金色光辉中。极光未现,却仿佛无处不在。
某夜,柳清瑶抚琴独坐,忽闻琴弦自鸣。她惊讶抬头,只见天空星辰缓缓移动,竟排列成一行古老符文??那是早已失传的初代《去神盟约》开头:
**“吾等自愿承受无知之苦,只为保有发问之权。”**
她怔然良久,转头看向屋内。罗冠已在灯下入睡,手中还握着一本翻旧的《疑经》。窗外,春风正轻轻摇动新绿的槐叶。
沙沙作响,如低语,如回应,如绵延不绝的??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