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就这样静静地伏在碑前，任山风拂面，星光洒肩。
不知过了多久，光芒渐弱，忆草恢复平静。林知遥起身，从包里取出一瓶水，浇在碑旁土壤上。
“我会每天来浇水。”她说，“不只是为了忆草，也是为了你们。”
陈默点头：“我也来。以后每年清明，我们都带孩子们上来，讲故事，点蜡烛，唱歌。不让任何一个人再被忘记。”
下山途中，林知遥忽然停下脚步。
她回头看了一眼山顶。
在月光映照下，石碑周围似乎多了十七个小土堆，排列成半圆，像是曾经静默亭中的座位。每个土堆上都长出了一株忆草，叶片舒展，泛着温润的光。
她没告诉陈默。
有些事，不必言说。
第二天清晨，她将“林小禾”的名字补录进《梦的重量》的手稿附录??一份她正在整理的“消失者名录”。目前已收录四十三人，来自七个省份，年龄最小的四岁，最大的十二岁。每一个名字背后，都有一段被强行中断的人生，和一场无人主持的葬礼。
写完最后一个字，她合上本子，泡了杯茶。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在书桌上那封匿名邮件打印件上。她再次读起赵岩的话：
>“不要重建系统。
>不要寻找永生。
>去拥抱有限的生命，去珍惜短暂的相聚。”
她忽然笑了。
笑自己曾经多么愚蠢地相信科技可以战胜死亡。而现在，她终于懂得：真正的永生，不在数据云端，不在神经接口，而在另一个人的记忆里，在一句未说完的话中，在某个雨夜醒来时心头那一阵莫名的暖意。
中午时分，村小学来了几位陌生人。
穿着素净，神情温和，领头的是位六十多岁的妇人，拄着拐杖，眼角有深深的皱纹，却带着笑意。
林知遥迎出去。
“您是林老师吧？”妇人问，“我是李秀兰，林小禾的母亲。”
林知遥怔住。
眼前这位老人，竟是那个失踪男孩的亲生母亲？
“您……怎么找到这里的？”
“是我。”苏芮从教室走出来，怀里仍抱着女儿，“我查了当年疗养院的职工档案，联系上了几位幸存者家属。李阿姨一直在找儿子的下落，活了一辈子，连坟都不知道在哪。”
老太太点点头，眼眶红了：“我知道他不在了。但我只想来一趟，看看他最后待过的地方，跟他说句话。”
林知遥带她们上了山。
一路上，李秀兰一句话没说，只是紧紧攥着手里的布包。到达山顶时，她踉跄着扑向石碑，颤抖的手指抚摸着“林小禾”三个字，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多年的呜咽。
“妈妈来看你了……妈妈对不起你……没能护住你……”
她跪倒在地，额头抵着冰冷的石头，痛哭失声。
风停了，鸟也不叫了。
整个世界仿佛都在倾听这一声迟到了三十年的呼唤。
林知遥默默点燃蜡烛，插在碑前。
苏芮抱着孩子，轻声哼起一首老歌??是七十年代流行的童谣，关于星星与归途。
歌声飘荡在山野间，温柔地包裹着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