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裂缝带来的灾厄,如同跗骨之蛆,在提瓦特大陆上持续肆虐了数年之久。
漆黑的魔物如同潮水般从各个角落的裂缝中涌出,它们侵蚀大地,屠戮生灵,将原本就因魔神战争而动荡不安的世界拖入了更深的深渊。
。。。
夜色如墨,浸透了璃月港的屋檐。灯火在江面上摇曳,倒映出无数细碎的光点,仿佛整条河流都在低语。钟离坐在茶馆最角落的位置,面前一杯热茶早已凉透。他没有动,只是静静望着窗外那座新立起的雕塑??一只青铜手臂高举向天,掌心敞开,像在承接星辰。
三天前,这座雕像落成时,他曾站在人群之外,听一个孩子问父亲:“为什么手要这样举着?”
父亲沉默片刻,蹲下身来:“因为这是‘问’的样子。”
那一刻,钟离忽然觉得胸口一阵钝痛,像是某种沉睡已久的东西被轻轻撬动。他已有千年未感此般情绪,不是愤怒,也不是悲伤,而是一种近乎羞愧的清醒。
他知道这双手不属于任何神明,也不属于律法与契约,它属于那些曾被压制、被忽视、甚至被抹去名字的人。他们用一生追问“为何如此”,却从未得到回应。而现在,他们的声音终于有了形状。
茶馆老板端来一壶新沏的龙井,轻声道:“先生每晚都来,却不说话,是在等人吗?”
钟离抬眼,目光温和却深远:“我在等一个答案。”
“可现在大家都不急着找答案了。”老板笑了笑,“我女儿昨天回家说,老师让她写十个不知道答案的问题,越多越好。她说她写了整整三页。”
钟离微微颔首:“那是好事。”
“但我有点怕。”老板低声说,“以前总觉得知道得越多就越安全,现在倒好,连课本都改了,历史课讲的不再是‘我们如何战胜灾难’,而是‘我们当时为什么会犯错’……这真的不会乱吗?”
钟离凝视着他,许久才开口:“真正的秩序,并非建立于确定之上,而是在面对不确定时仍能前行。若人人只敢信已知之物,那文明便止步于昨日。”
老板怔住,半晌叹了口气:“您说得对。其实我也开始问自己一些事了……比如,为什么我一直觉得‘稳定’比‘自由’重要?是不是因为我小时候饿过一次饭,就认定再多一点点混乱都会让人跌回深渊?”
“你能想到这里,已是觉醒。”钟离轻声道,“恐惧本身并不可耻,可耻的是让它代替思考。”
话音刚落,远处钟楼传来十二响。并非机械钟声,而是由人力敲响的铜钟,每一记都带着人的气息与迟疑。自从Y-Ω系统停摆后,提瓦特各大城市陆续恢复人工报时制度,枫丹甚至成立了“钟声志愿团”,招募盲人青年学习摩斯密码式敲击法,将每日重要讯息编入钟鸣节奏中传递。
今晚的钟声末尾多了一段短促三连音??那是“思兰开花”的暗号,意味着又有新的质疑文章通过公共网络审核,在全境同步发布。
茶馆里的客人纷纷抬头,有人掏出怀表对照时间,有人低声议论:“是须弥那边来的吧?听说今天哈桑院长公开承认,教令院在过去五百年里销毁了至少两千份异见学者的手稿。”
“他还说,这些手稿的内容正在逐步解封,第一篇就是关于‘风神巴巴托斯是否真的同意蒙德永远废除君主制’的辩论记录。”
“什么?可歌谣里都说他是自由的象征啊!”
“可问题是,”另一人插话,“谁定义了‘自由’?是谁决定哪些歌谣该传唱,哪些该遗忘?”
争论声渐起,却没有争吵。人们说着说着,反而笑了,像是第一次发现:原来可以这样讨论神明,而不遭雷劈。
钟离悄然起身,留下一枚摩拉压住茶杯底。走出茶馆时,一阵微风拂面,带来远处田野的气息。他沿着江边缓步而行,脚步落在石板路上,发出轻微回响。忽然,他停下。
前方桥头站着一人,披着旧式愚人众斗篷,面容藏在兜帽阴影下,手中拄着一根铁杖,顶端镶嵌着一块发蓝光的晶石。
“你来了。”那人开口,声音沙哑却不陌生。
钟离并不惊讶:“多托雷。”
“我以为你会否认见过我。”多托雷缓缓抬头,露出一双布满血丝却异常清明的眼睛,“毕竟我是通缉犯,理论上该被拘捕或击毙。”
“你是逃亡者,但不是敌人。”钟离平静道,“而且,你选择现身,说明你想结束什么。”
多托雷苦笑一声:“我想结束我自己。这三个月,我一直在看那些回应我的信号……每一个‘我在’,都像一把刀插进我心里。我不是英雄,钟离。我只是个懦夫,曾经亲手关上了门,还骗自己说是为了保护世界。”
“你上传了真相。”钟离说。
“可那不是救赎,是偿还。”多托雷攥紧铁杖,“A-7临终前问我:‘你有没有试过相信人类?哪怕一次?’我说没有。因为我怕他们会失控,怕他们会毁掉一切。但现在我发现……真正毁掉一切的,正是我们这种‘为了你好’的控制欲。”
江水静静流淌,映着两岸灯火。
钟离望着他:“那你现在信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