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光粼粼的水面上,白鸥轻盈地掠过,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
这一幕,让纪皇女不禁忆起父亲书房中那幅描绘蓬莱仙岛的图画,眼前真实的水光山色,灵动且鲜活,远比那静止的丹青描摹更具震撼力,教人忍不住屏住呼吸,沉醉其中。
不远处,卖茶老翁摊位上,木勺与陶碗碰撞,发出清脆的叮当作响。
纪皇女被这声音吸引,踱步过去。
她伸手摸向怀中,掏出那枚精美的青铜镜,欲以此作为茶钱。
她开口说道:“请问能用这青铜镜来抵扣茶钱吗?”
老翁见状,脸上堆满和善的笑容,连连摆手道:“姑娘,这可真是折煞人了,这镜子的价钱可比我这整个摊子还贵重呢。若不嫌弃,你就讲讲远端的新鲜事儿,让老夫见识见识,就权当付这茶钱啦。”
纪皇女微微颔首,在柳树下寻了处地方,蹲坐下来。
她凝视着水面上漂浮的菱角,缓缓开口,将母邦日本的景色进行阐述,春日的吉野樱花绽放,富士山的白雪,信浓川的精致,她均细致的一一道来。
那些美观的景色,在她的描述下,仿佛跃然眼前。
她的声音轻柔,却在不经意间惊起了栖于枝头的麻雀,扑棱棱飞向天空。
?这些异国的风光概述使得老翁大开眼界,顿时听的十分入迷。
不知不觉间,夕阳阳西下,将天边的云朵透出了橘红色的边框。
纪皇女起身俯身拾起一枚圆润的鹅卵石,手臂轻扬,将其掷向湖心。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惊散了原本成群结队游弋的银鱼。
恰在此时,远处传来更夫有节奏的梆子声,在寂静的暮色里格外清晰。
纪皇女这才回过神来,抬手一摸鬓边,发现之前随意插着的野花,早已被清风吹得七零八落。
抬眸望去,只见阿枫提着灯笼,正站在石桥那头,焦急地张望着。
暮色笼罩下,纪皇女最后深深地回望了一眼昆明池,水面上倒映着绚丽的晚霞,波光摇曳,竟恍惚间比宫中那璀璨却冰冷的夜灯,多了几分温柔与暖意。
昆明池的雾色还未散尽,青石板路上便传来零星的马蹄声。
皇帝李重润将玄色锦袍下摆随意掖进腰间,露出绣着暗纹的月白中衣,全然不见帝王威仪。
李重润他握着缰绳仰头望去,九重宫阙早已隐入淡青色天际,唯有眼前一池碧水泛着粼粼金光,倒比金銮殿上的琉璃瓦更教人舒心。
此刻他微服出游前来昆明池,一来是为散心,二来也为之后水师的训练进行一番初步考察。
?“公子,当心!”?清脆的呼声裹挟着劲风掠过耳畔。
听到了尖啸声后,李重润本能地侧身,一支白羽箭擦着肩头钉入身后柳树,箭尾缠绕的金缕流苏还在微微颤动。
抬眼时,对岸画舫的珠帘正被掀起,露出半截裹着茜纱的皓腕。
?黛青色裙裾扫过船舷,少女赤足踩着朱漆栏杆轻盈跃下。
腰间悬着的银铃随着步伐叮咚作响,发间缀着的珠宝却比昆明池的露水更剔透。
她弯腰查看箭支时,垂落的发丝如墨玉帘幕,露出后颈处一抹淡淡的樱花刺青。
?“唐国的游侠儿,身手倒是敏捷。”纪皇女指尖划过箭杆,突然抬眸,放眼望去,她眼尾的丹蔻与唇色相映,展现出别致的美貌。
“只是这箭法,莫不是用来猎美人的?”?李重润垂眸轻笑,掌心抚过箭羽上残留的香泽。
这抹混合著龙脑与白梅的气息,使他感到倒与记忆里东赢使臣进贡的香膏有七分相似。
李重润故意压低声音,学着坊间浪荡子的口吻回复道:“姑娘这一箭,倒像是要射穿人心。”
话音未落,纪皇女已起身上前。
她身上的茜纱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缠着的鎏金软鞭。
“听闻大唐就连皇帝都善骑射,”少女指尖挑起他下颌,眼波流转间尽是挑衅,“不知这位郎君,可敢与我比箭?”?昆明池的风突然卷起涟漪,将两人的倒影揉碎在波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