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沈知理已高举双臂,口中吟诵古咒:
>“万籁归寂,百思俱止,
>言出即罪,问起即死,
>以我之身,代天行罚,
>凡有声处,皆为乱法!”
天地变色,月光竟被一层灰雾吞噬。铜铃光芒开始闪烁,九道英灵虚影剧烈晃动,似将消散。人群中有人大张嘴巴想要呐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痛苦地抓挠喉咙。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稚嫩嗓音穿透寂静:
“**你变成怪物的样子,是为了保护大家,还是为了让自己感觉重要?**”
声音不大,却像一根针,刺破了厚重的静默之膜。
所有人循声望去。
是一个约莫七八岁的盲童,身穿补丁衣裳,手持一根竹杖,不知何时已独自走上石台。他看不见,却准确地面向沈知理所在方位,重复道:“我听不见别人说话,但我能听见心里的声音。你现在心里很痛,对不对?你不想这样做的,对不对?”
沈知理身体一震,吟诵戛然而止。
“你小时候也问过问题吧?”盲童歪头,仿佛真能看见什么,“我爹说,每个大人心里都藏着一个不敢说话的孩子。你现在这么凶,是不是怕那个孩子冒出来?”
沈知理双目中的黑漩开始紊乱,嘴角抽搐,喉间发出野兽般的低吼:“闭嘴……闭嘴!我是秩序之使,我是律法化身!我不需要疑问!我不需要……”
“可你需要答案。”盲童轻声道,“不然你为什么站在这里?”
轰??!
仿佛有一座无形的大山在沈知理心中崩塌。
他捂住头,跪倒在地,嘶吼道:“我十三岁那年……曾在问心书院写下‘强者欺弱,是否天理’……第二天,先生把我关进黑屋,说‘你这种想法会害死全家’……我求他别告诉我爹娘……我答应再也不问了……我真的再也不问了……”
泪水混着血水从他眼眶涌出。
“可昨晚……昨晚我梦见那个十三岁的我,站在雪地里,问我:‘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他抬起头,脸上灰石化裂,露出底下那张苍白而年轻的面容。
“我不想当执法者了……”他哽咽着,“我想……问一次。”
全场寂静。
老柯缓缓走到他面前,伸出手:“那就问吧。没人会因此惩罚你。”
沈知理望着那只手,久久不动。终于,他颤抖着抬起手指,指向自己的胸口:“我的问题是……**当我终于意识到自己错了的时候,还有资格被原谅吗?**”
老柯笑了,用力握住他的手:“当你开始问这个问题时,你就已经被原谅了。”
刹那间,沈知理体内那股静默之力轰然溃散,黑色晶核炸成齑粉,随风而逝。他整个人脱力倒下,却被两名原问舍弟子接住。
九道英灵同时颔首,齐声宣告:
>“第十位守灯人,归位。”
盲童转身,牵起老柯的手:“爷爷,我能摸摸那个铃吗?”
老柯将他抱起,送至铜铃之下。孩子伸出小手,轻轻触碰铃身。
嗡??
一声前所未有的清鸣荡开,不似之前那般浩大磅礴,却温柔绵长,如母亲哼唱的摇篮曲,又似父亲临终前的最后一句叮嘱。这声音不强迫任何人觉醒,只是轻轻叩门:你还记得怎么提问吗?
九州各地,异象纷呈。
南海孤岛上,一名被囚禁三十年的老儒突然推开牢门,步履蹒跚走向海边,在沙滩上用拐杖写下毕生第一句反问:“圣人说‘民可使由之’,那不可使知之的,是谁?”
西南悬崖寺,十八名僧侣齐齐扯下袈裟,烧作篝火,围着火堆高唱:“佛说众生平等,为何庙堂之上只跪权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