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脸……竟是陈小满自己的模样。
“你不也是假的吗？”那“他”开口，声音如冰，“你以为你是来救人的？其实你才是最想把孩子留在过去的人。你不愿承认师父已死，不愿放下那盏残灯，甚至不敢翻开《九狱封魔录》最后一页真正的心印??因为你怕，一旦彻底学会，你就再也找不到借口留住他了。”
陈小满如遭雷击，踉跄后退。
这句话，直刺灵魂。
他确实……一直在逃避。
他怕的不是失去师父，而是失去“有师父可等”的感觉。
“你和他们一样。”白衣幻影轻笑，“都是舍不得的孩子。”
话音未落，整座倒庙轰然崩塌，化作滔天巨浪，将他吞没。
***
“师兄！醒醒！”
耳边传来熟悉的呼喊。
陈小满猛然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星辰台上，浑身湿透，仿佛刚从海中捞出。阿元正拼命拍打他的脸颊，眼中满是焦急。
“你回来了！你已经昏迷两天了！那孩子……他也醒了，但一句话不说，只会重复‘妈妈煮了汤’……”
陈小满艰难坐起，喉咙干涩如裂。
他输了。
没能救回那孩子的神智。
但他带回了一个真相。
“阿元……”他哑声道，“准备船。我们要去南海。”
“什么？你现在不能出海！你魂力未复，万一……”
“我没得选。”陈小满望向南方天际，眸光坚定，“归墟在用‘家’这个字杀人。它知道人类最软弱的地方不是恐惧，而是思念。它利用母亲的泪、孩子的信、游子的归心，一点点撬开黄泉之门。如果我不去，会有更多孩子消失，更多家庭破碎。”
他缓缓站起，取下墙上铁剑，又将残灯系于腰间。
“而且……我终于明白了师父最后的话。”
“哪句？”
“道士不驱鬼，只渡心。”
他深吸一口气：“这次，我不再是去封门，而是去拆掉那个‘家’的假象。我要让所有被召唤的人看清??真正的家，不在海底，不在梦里，而在活着的人彼此相望的眼神中。”
阿元久久注视着他，终于点头：“我去准备干粮和罗盘。但你要答应我，若遇归墟真身，不可硬拼。留得命在，才能点灯。”
陈小满笑了笑：“放心，我还欠师父一盏平安灯呢。”
三日后，一艘小舟离岸南行。
船上仅两人，一灯一剑，逆风破浪。
海天交接处，乌云密布，一道黑色潮线缓缓推进，宛如大地裂口。
而在那深渊之下，一座千丈巨门悄然睁开缝隙，门缝中，隐约可见七个孩童的身影，正手拉着手，走向光的尽头。
陈小满立于船头，手持残灯，轻声念道：
“好孩子，回家……但不是这里。”
灯焰骤亮，划破阴霾，如一颗不肯坠落的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