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下，一名高敏者的手指微微抽搐。
第三下，艾琳以指甲轻叩轮椅扶手，复现了同样的节奏。
第四下，又一人以足尖点地相和。
一圈涟漪，悄然扩散。
十七人，以各自残损之躯，用敲击、颤抖、呼吸的长短，甚至心跳的快慢，开始回应。
他们不再追求一致，不再模仿，只是**诚实地发出自己能发出的震动**。有人快，有人慢，有人断续，有人重复，可当这些杂乱的频率交织在一起，竟形成了一种奇异的韵律??不美，却真实；不成调，却有力。
那尊雕像手中的喑核，忽然轻微震颤了一下。
裂缝，出现在其表面。
林雪音继续写。
这一次，她写下的是**画面**。
她画下一棵桃树，树下站着一个小女孩，手里捧着花瓣。
她画下W-6θ基地的废墟，十六个光点在风暴中紧紧依偎。
她画下U-4κ的湿地，梦茧破裂，泪水滑落。
每一笔，都是记忆的锚点，都是未曾说出口却始终存在的“话”。
艾琳看着，眼眶骤然发热。
她俯身，用自己的血，在桃树旁添上一行歪斜的符号??那是地球古老文字中的“家”。
另一名高敏者接过木杖，在“家”字下方划出一道横线，代表“门”。
再一人，在门边画了一个坐着轮椅的身影。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用血、用指甲、用断裂的晶核碎片，在灰尘大地上拼凑出一幅**无声的史诗**。
雕像开始崩解。
不是轰然倒塌，而是像沙塔遇潮，一寸寸软化、剥落。
喑核的裂缝越来越多，内部涌出漆黑雾气，试图吞噬那些在地上蔓延的痕迹。可每当一道笔画被覆盖，立刻就有新的手指补上??有人用牙齿咬破嘴唇，蘸血重描；有人以骨骼为笔，硬生生从体内抽出断裂的肋骨，在地上划出最后一笔。
林雪音仰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
她张开嘴，却没有声音。
但她的心，在呐喊。
她想起母亲临终的录音，想起艾琳在广播中最后的那句“我们曾并肩作战”，想起小女孩说“2+2等于一颗糖”时明亮的眼睛。
这些话语，从来不需要被听见，只需要被**相信**。
她举起右手，五指张开，然后缓缓收拢，做出一个“握”的动作。
这是她在Z-8η教给孩子们的手语??“我们在一起”。
艾琳看见，立刻回应。
十七人，逐一抬手，做出同样的动作。
十七只手，或残缺，或颤抖，或沾满血污，却在同一时刻，做出了最完整的宣告。
就在此刻，大地震动。
那些沉默的石碑，竟一根根倾斜、倒塌，碑面朝下砸入尘土，露出背面??
每一块碑后，都刻着密密麻麻的名字。
全是失踪者的姓名，来自各个星域，各个时代。
有的名字已被风沙磨平，有的还带着新鲜的刻痕。
原来，这里不是荒原，而是**墓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