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舞梦臾终于语塞。
她沉思良久之后,万般心绪都化作了一声叹息:“在修仙之路上,我的确不如你……好了,既然你能杀我,就把我的脑袋取走吧。”
即使嘴上服软,舞梦臾心中依然抱着一丝侥幸,希望秋少白不过是在虚张声势。只要自己再熬过四十二秒,活下来的就是自己。
“可我还未见识过你的剑。”秋少白回绝道:“剑客当有剑客的死法,我要与你比剑。若是我败了,便是技不如人、天命使然;若是我胜了……那就请你安眠于此吧。”
“我的剑?之前我不是与你比过么?天下所有剑法都被你瞬息斩断,我还有什么好说的。”舞梦臾愣住了。
善于谋划的她无法理解,现在的秋少白明明可以一击取胜,却还要用比剑来横生枝节。
混元阵法从未停止。
明明生命只剩下四十二秒,是什么让对方如此自傲?
明明应该是自己需要拖延时间、等待秋少白的肉身崩溃,可为何现在却是对方在拖延时间?
秋少白摇了摇头头:“我说的不是什么九幽剑法或是青洛剑法,而是‘你的剑。”
“我的……剑?”舞梦臾不解地喃喃道。
“没错,你的剑。”秋少白点了点头:“我平生拜剑无数。他们的剑各有不同:或阴邪、或刚正,却都是他们自己的剑,而这些剑也都让我倍感欢喜。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也都有自己的剑,你也不例外。当你剥下自己千万种术法的外壳,你才是真正的自己。”
偏头、沉思、恍然大悟,舞梦臾听懂了秋少白的话。
她原本以为武修都是蠢货,现在才知道自己错了。
所谓的武修,不过是心无旁骛地将自己的一切都寄托在武器上,而此刻她也终于明白秋少白为何是天下第一剑修。
豪迈洒脱、风度翩翩,这般的大师风骨,确实令她自愧不如。
她从储物戒中取出一柄破旧的长剑,那是她刚刚加入万道仙宗时,师尊赠予她的宗门制式武器,不知多少年没有用过。
那时的她初入修真界,对世间的一切都保有好奇。
随着她学识的增长,不懂的事情也就越多,可她不但没有气馁,反倒对知识的渴望更加剧烈。
她也想飞升,可是与他人对力量的渴望不同,她只是想看看仙界的风景究竟如何。
那是舞梦臾对天地的求知。
她看着锈迹斑斑的剑锋上映出自己的脸颊,而当年那个对一切事物都保有好奇的少女已经消失不见,舞梦臾不知自己还有几分像从前。
当了九千年的万道仙宗宗主,她早已失去了对知识本源的渴望,而是将知识当做自己的勋章,成为所谓的“万道”……
可……可这万道,难道就不是道么?
难道修仙就只该心无旁骛么?
难道这世间就只有秋少白才有资格定义修仙么?
难道就凭她是大乘期修士,便可对自己的仙途置喙么?
舞梦臾轻闭双眸,聆听着这片灵气紊乱的天地,当她再睁开眼睛时,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清明:“世间本没有路,所谓的仙途,不过是修仙者走出来的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而我的道……就是万道!”
她握着手中的长剑,如指臂使,感觉它仿佛成为了自己意志的延伸、变成了身体的一部分。
舞梦臾读懂了自己的剑,也读懂了自己。
她将长剑指向秋少白,锈迹斑斑的锋刃上折射出凛然的光华。
她说道:“说话浪费了这么多时间,真是可惜……秋少白,拔剑吧。你还有五秒的生命,我不想胜之不武。”
秋少白满意地点了点头。
在刚刚的混元阵法当中,她已失去了所有灵剑,但酒剑仙自己就是那柄最锋利的剑。
只见她素手一挥,剑气便凝练成型,随后仰视着雨幕中朦胧的碎月、与月下的万道仙宗宗主。
此刻在舞梦臾的视角中,秋少白已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摊物质凝练而成的血肉。
她用灵识感知着周遭的一切:气温、风向、雨云、灵气……世间法则不过是一串又一串的数字,而她将天地间所有的事物都计算在内、将未来发生的所有可能都推算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