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样说,对你而言兴许有些不太公平,但仇恨本就不在乎公平,他们死时,也没有人来替他们讲求公平。”
“他们恨你恨到了极点,他们永远不会原谅你。”
一行血泪滑过罪人的脸颊,他的父亲抬手,替他拭去这行泪水,血在光中,与那纯白合二为一。
“但你现在还不能死,你的这一条性命不属于你自己。”父亲温柔地说。“你从你子嗣万年的苦行中得到了一线生机,它起源于你万年前的一次义举。在你的生命中,这样的事你并不少做,但只有那一次带来了如此深远的影响。我想,大概是因为它并不出自信仰,而是源自爱吧,爱是无私的,也是不求回报的,洛珈。”
他顿了顿,像是在叹息。在此之后,他的声音变得冷酷。
“你必须活着。”帝皇说。“死亡是你暂时还不配领取的奖赏——活着,活下去,做你早就该做的事,让这世界变得更好,不要辜负你来之不易的第二次机会。”
“这是我对你的惩罚,但我也向你承诺,当一切尘埃落定之时,你会得到你想要的死亡。到了那时,我希望你可以坦然地在那片荒原上卸下肩头重担。”
光芒绽亮,形体消解,如太阳迸射出的光辉般无比耀眼,将此地完全照亮。石座下的那尸骸似乎抽动了一下,某种力量汇入光中,最终流入那将死未死之罪人的身体。
“吾儿。”最后,父亲说道。“我原谅你。”
——
,太阳系。
“走吧。”卡里尔·洛哈尔斯说。
他的意志在此言后得到了完全的执行,审判长号就此启航,驶向了太阳系以东偏南方。
比起此前,这一次,审判长号上的人多了一些。比如最近不知为何总是心情极好、喜气洋洋的伦塔尔·黑貂和他那位不再骨瘦如柴的女主人。
又比如,一个禁军。
一个手持日神之矛的禁军。
康斯坦丁·瓦尔多。
此时此刻,他就站在审判长号的指挥王座旁,长矛斜靠于胸甲之上,左手怀抱头盔,站得笔直。虽是面无表情,细看之下却总像是怀着一抹微笑。
卡里尔自然没有遗漏这个小小的细节,他思索再三,最终还是决定询问一下。
“你很高兴离开——”
“——不。”瓦尔多未卜先知地回答。“我只是乐于见到你那个暴戾的第一预备役摆着一张臭脸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卡里尔原本并不打算再说些什么,只想着一笑了之,却因为这句话而挑起了眉。
“是吗?”他又问。“可我记得,你给我的要塞的那封密信里不是这样说的。你好像在末尾还自荐了一下。”
“密信是会自动销毁的”瓦尔多平静地说。“因此,我可以说,绝无此事。”
卡里尔有些惊愕于他的回答,却仍然笑了出来:“你似乎变了许多,康斯坦丁,是因为欧尔·佩松吗?”
“别提他。”
“为何?”
“我对一个逃兵没什么好说的。”瓦尔多冷冰冰地回答。
与此同时,审判长号的广播系统也急促地响了两声,这代表着它收到了由太阳系内极高权力部门所出的全系通报。实际上,此时此刻,太阳系内的每一个人,大概都正听着这段广播。
“经教宗和枢机主教、各大星系内的主教与教会的共同调查与研究后,以吾等之救主,伟大的神皇的名义,每十年一次的虔诚者正式名单已被决定,他们的名字如下。”
静静地听着广播,直到它在重复三遍以后彻底结束,卡里尔才重新开口。
“他还在名单里,我还以为”
康斯坦丁·瓦尔多摇了摇头,似乎不愿在这个问题上多谈。
“在就在吧,卡里尔。”
“你恨他吗?”
禁军元帅嗤笑一声,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审判长号逐渐驶向远方,驶向夜曲星。
——第十一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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