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奶奶终究要回乡下。
那天他站在玄关，看着老人佝偻的身影消失在道路尽头的浓荫里，忽然听见身后传来黏腻的笑声。转身时，穿红旗袍的女鬼正趴在楼梯扶手上，腐烂的指尖在木头上划出只有他才看得见的痕迹。
奶奶说，通晓阴阳，是神赐予的礼物。
但方佑白情愿不要这所谓的恩赐。
他只想像个正常人一样过完一生，而不是每次一个人回到家里，就被那些面目全非的鬼魂围绕在身侧，连半分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少年时期的方佑白总在和陆何言待在一起时走神。
陆何言指尖泛着暖黄光晕，毛衣袖口沾着厨房带出的低筋面粉，说话时睫毛会轻轻颤动。头顶吊灯细碎的光斑像某种结界，将他与身后浮动的鬼影隔绝开来。
每当陆何言在时，那些湿漉漉的叹息声就会退潮般消失，连最缠人的鬼魂都可以暂时忽略。
他试图借助陆何言的存在来证明自己可以活的像个正常人，只要在陆何言身边，他就能假装没看见那些东西。
好在，陆何言也愿意让他跟在身边。
愿意让他去家里过夜，愿意耐心给他讲解习题，愿意花费一整天的时间学着做他喜欢的甜品，愿意带他去人声鼎沸的闹市吃喝玩乐。
这些细微的温柔像温水煮青蛙，让方佑白逐渐沉溺于虚假的常态。
直到陆何言突然出国。
……
温之榕拍掉手上的面包屑:“小友，怎么你看上去，对这些玩意一点都不惊讶的样子？”
早就看习惯的东西，除了有时候吵地人心烦之外，倒也不至于去惊讶了。
只是片刻，温之榕就想明白了其中缘故，啧啧称奇:“这么好的天赋，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呢，我家这一辈就没出过天生阴阳眼的苗子了……”
“能除掉它吗？”方佑白打断他，有些急切，“钱不是问题。”
一张黄符出现在方佑白眼前，却在他眼前一亮，正要伸手接过去时收了回去。
方佑白了然:“多少钱？”
温之榕笑着摇了摇头，手机摄像头对准他，符纸微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径直朝方佑白肩头拍去。
鬼魂第一时间察觉到危险，飞快从方佑白肩头冲出去，然而还是迟了。
虚无的身形触碰到符纸的刹那，惨叫声瞬间在方佑白耳畔炸开，夹杂着温之榕的大笑:“都说了，是看在你我有缘的份上，其他人求这张符可是要花这个数——”
他得意地比了个手势，推了下眼镜:“一纸升天，两纸成仙，赌上我承北温家百年名誉，这威力不是跟你吹着玩的。”
纠缠了方佑白数年的鬼魂彻底消失，他愣了一下，随后一把抓住温之榕的袖口:“大师，这符纸有多少，我全要了!”
他神情过于激动，给温之榕整得有点懵圈:“不是，你周围妖魔鬼怪有那么多么？”
岂止是多，简直随处可见!
方佑白真要再说些什么，余光一扫，陆何言不知什么时候跟了上来，静静立在不远处的古树下。
树荫落在他平和的脸上，居然显出几分晦暗。
视线定定地落在温之榕被死死捏住的袖口上。
【??作者有话说】
陆（若有所思）:这个人也要写进暗鲨（划掉）日记里吗
——
晚安[垂耳兔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