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面在桌案面前坐下，又给周昭斟了茶，随即又掏出了一个白色的小瓷瓶，推到了周昭面前。
周昭深吸了一口气，稳住了自己的心神，她死死地掐着自己的手掌心，按捺住了心中几乎要遏制不住的情绪。可她没忍住。
明明额头上的都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子，他却是觉得身前格外的凉，空落落的。
她一直揣测千面就是苏长缨，明明之前已经按捺住了试探之心，想着等到七月十五日便一切真相大白了。
千面一愣，回过神来，摇了摇头。
“不是同你说过了么？没有什么小情儿。我第一次去山顶，玉衡也试探了我。”
周昭想着，眼尾有些泛红，她看向了千面，“这山上并不潮湿，不适合种蒹葭，你为何硬是要种？怎么，也想要带你的小情儿看芦花飞雪么？”
“我不是苏长缨。”
“你……”
千面盯着周昭的手臂看了又看，他忍不住用手指轻轻地触碰了一下那个红点儿，指腹轻轻地拂过。
千面嘴唇轻颤，“栗子糕。”
他说着，见周昭不为所动，愣了愣，又说道，“我不是苏长缨。”
如果可以的话，他也希望自己是苏长缨。千面这般想着，脸上止不住的有些愕然，他看着面前的周昭，快地挪开了视线。
她又好似没有长大，还是从前那个对着周晏同苏长缨撒娇耍赖的周昭。
周昭说着，眼眶红红的，她的鼻头格外的酸。
周昭这才现，在他的脚边，靠着墙的地方，种着一丛一丛的蒹葭。蒹葭生在水边，到了秋日的时候白茫茫的一片，落日将它镀得金黄，风吹过时，白花飞起，像是落雪了一般。
这些年没有人再能无条件的庇护于她，她已经成了独当一面的大将。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却还记得有那么一个很重要的人，她的手臂这个位置，有一颗红点儿，你怕自己忘记了，所以特意在自己的手上也刺了同样的一个，对吗？”
周昭摇了摇头，“那不是你喜欢喝的酒，是我喜欢的。你从前是行伍之人，喜欢喝烈酒。”
千面瞳孔猛地一缩，他下意识的将手放在了自己的手臂上，在那里亦是有一颗红点儿。
他正想着，就瞧见周昭已经若无其事的松开了他。
周晏喜欢在乌篷船上垂钓，她那时候耐不住性子，就在蒹葭丛中赶野鸭子，闹得鸡飞狗跳。
“你的从前一片空白，你自己也记不起来了对吗？”
千面的话说了一半，却是猛地睁大了眼睛。
“在石柱之上，你瞧我觉得格外熟悉，好似那画面从前经过是不是？因为你从前本就经历过，鲁侯乃是军中大将，我与你一同战场杀敌，在战火之中我的带遗失了，得胜回城之后，你便送了我两根新的带。”
周昭说着，从怀中掏出了那两根她在长安之时一直系在脑后的黑白带。
那带之上写着：天理昭昭，百无禁忌。
这八个字，便是苏长缨眼中的周昭。
“所以，你不记得你自己，但你还记得我，你就是苏长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