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继位之前,还是身为太子的李重润就已经私下寻访过萨珊皇族的太子普尚,只不过隐藏了真实身份,此番诸多新政落实之中,他在偶尔休闲之余,亦想再次微服出游,观摩波斯乃至其余外邦文化。
在一日早朝结束之后,皇帝李重润想起此前出行的往事,便立刻找到已转任左龙武军大将军的楚王李隆基,前往商讨行程。
“隆基,正好今日下朝后也无过多杂事,我们一起再去西市那边会会故人如何?”李重润在殿后轻拍了李隆基的肩膀,温和的问道。
“陛下此言亦为臣所思!此番出行再访普尚,可适时表明身份,到时方可正式召来,商讨引进学习诸多异邦文化,也可更拓展眼界!”李隆基拱手认真的回道,新皇登基后推动诸多革新,除本土已有文化外,亦须外域之先进事物作为参考依据,他已然有所思考,便主动的说出了想法。
“好!那就这样定了,让伏虎也过来,他也有些了熟了,正好也再长长见识,重俊日间值班执掌防卫,也就能空出来时间。”李重润高兴的赞许了李隆基的意见。
“你们堂兄弟俩还想去西市看看波斯人吗?本宫也动心了,虽说去年上元节已经见识过一次他们的歌舞,不过为了加深印象,也想去见见你们认识的故人,皇儿觉得如何?”一旁的皇后韦香儿笑吟吟的走来说道。
“母后已经怀有身孕了,为了我们的孩儿安泰,还是好好安心保养更好些吧,现在就别太劳顿了,往后还有的是机会呢。”李重润看到韦香儿前来,便动情的握住了她的手,以关切的语气劝道。
他现在和母亲是母子亦为夫妻了,亲情和爱情交织使得他格外的关心母亲妻子和腹中胎儿的安全健康。
“这没什么嘛!之前本宫怀上兴儿的时候,照样能在白鹿原上搭弓射箭、纵马驰骋刺砍木桩,这次只是去逛逛,不会有什么风险的。对了,惠丽她可是许久不见了,她对皇儿你也是一片真心,可别冷落她了,也让她出来透透气吧。”韦香儿以轻松的语气回道,她也对儿子兼丈夫的体贴十分感谢,不过她更想自己亲自加深见识,也想李重润别冷遇了最早册封的裴惠丽。
“既然母后执意想去,那孩儿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最近诸事繁多,朕快要把她忘了,的确是疏忽大意了,让她也来见识见识,朕也要好好陪陪她。”李重润应允了韦香儿的所求,便派女官前去传召。
不一会儿,前去传召的女官分别从绫绮殿和仗内所回来,裴惠丽和张伏虎也分别赶到了紫宸殿后。
“惠丽,一段时间不见,朕的确是疏忽大意了,之后要好好抽时间陪陪你,母后想这次你随我们一同去西市逛逛,可有兴趣吗?”李重润对裴惠丽关切的问道,这次出游他想与裴惠丽好好聚聚,也让她多长些见识。”
"承蒙陛下挂怀,臣妾一切都好,臣妾也好想陛下,陛下能空出时间来与臣妾好好相处,臣妾就很满足了,当然愿意也一起出去看看。”裴惠丽拜了一下后,以谦恭的语调回道。
“不错,那就好好准备准备,把衣服换一下,到时候看看西市今天有什么新花样!”李重润兴奋的说道,便开始与众人前往殿内更衣。
裴惠丽也起了化名,名为裴乡晋,她出身河东裴氏,河东郡位于晋地,以此不忘出身之意。
一干人等换好了便服,便悄悄的从大明宫南侧的建福门出宫,众人坐着马车,径直的沿太极宫墙南行,然后向西前往外人聚集的西市之处。
西市旁人山人海,四周搭上了一级级木台,中间以铁架支撑,供众人坐上以备临时观赏,一场表演正在紧锣密鼓的进行演出前的筹备。
“这是要出演什么戏曲,进行这般宏大的布置?”李重润带头前行,与众人来到了木台旁,对眼前这位摆着桌椅坐下,身着白色露肩长袍,面容金发碧眼的男人问道。
“过一会就要上演希腊戏剧《波斯人》了,这可是埃斯库罗斯的名著,我是在此收入场门票的,远端每人一百文钱,中间的五百文,近处的可就要一两银子了。”
“这价格怎么那么贵?在下时常游市,像这般昂贵的也是少有,你们这戏剧是何典故?”李隆基上前问道,他可是闲时四处游玩的一把好手,但这戏曲也是初次听闻,便不由得想了解细节。
“客官,不瞒您说,此剧为描写波斯阿契美尼德朝时,王中王薛西斯一世意欲征服波斯,但是在温泉关和萨拉米斯海战遭遇惨败,损失极其惨重,死伤数十万,消息传到波斯的宫廷内,太后阿托莎和众臣子极度悲伤,感受到悖逆上天肆意侵略的痛苦,大流士一世的灵魂显现,告诫其切勿贪婪狂妄,薛西斯一世最终回归,但再也不敢打入侵的主意了。”那个收取门票的外邦男子细致的回道。
“希腊就是被大秦,即拂菻,也称罗马吞并的吧?本人阅读过部分翻译书籍,提到过这些内容,波斯也的确是入侵希腊多次企图惨败了,你是何出身,对这些事迹竟能如此精通?李重润感到诧异的说道,外邦的许多知识,本土史书记载极为粗略,靠阅读翻译书籍才能细致了解部分,这类人在汉人中可是少之又少,他不由得进行了进一步追问。
“在下名叫多罗斯。安东尼,祖上就是从当地所来,在你们中土西汉之时,希腊各城均已被罗马占领,此后希腊与罗马即时常并称。后来罗马在中土的晋时兴起了基督教,基督教对诸多信仰禁止和打压,我的祖辈就在萨珊朝的库斯鲁一世时为躲避迫害逃致伊朗,沙普尔学院收容了我们,重立了被关闭的雅典学院,聚集了许多不容于其的学者。但在六十多年前,阿拉伯入侵伊朗,对沙普尔学院进行毁灭,还大肆屠杀学者焚毁书籍,比基督教更甚,我们祖上便不得不继续东行,这才到了大唐定居,到我已经是第三代了。”这位青年认真的把自己祖上不断迁移的家史说的相当充分。
“颠沛流离的滋味可真是不好受啊!我们是深有体会的,如今诸多弊政亦正在革除中,这样的状况也已经消除了一些了,希望未来能更好。我们汉人也应该接纳和帮助有相似境遇的人,学习有益的事物,排斥意欲侵害破坏的东西,这样才是正确的态度。那我们就要前面的五个座位了,给你们五两银子。”韦香儿听了多罗斯祖辈的遭遇后,也想到了自己家人被武则天下令分别流放房陵和岭南,流散死伤诸多的往事,便不由得发出了感慨之言,从背囊中拿出了银两。
“多谢这位女士的挂怀,据西来的诸多商队所言,如今阿拉伯依旧在四处侵略,海船已时不时的劫掠我的祖籍之地希腊,之前已有从陆地和海上多次大举入侵,即使他们被罗马勉强击退了,他们依旧是野心勃勃,可能还会卷土重来。还好大唐如今强盛包容,能使我们能延续文明的传承,确实值得感谢啊!各位客官,演剧即将开始了,你们现在就可入座观赏了!”多罗斯收到了银钱,又听到了韦香儿的关怀之言,也感到欣慰的说道。
五人前行到舞台近处的木座上逐一就坐,便细致的观看着周边的布景,台后有多重巨大且色彩的布帘,以备逐步的更换场景,台上众多演员身着五颜六色的不同制服,还搭起模仿建筑的石柱与木板背景,摆出了战车和航船的模型,多色的布帛摆动生动的模拟了许多环境的特征,包括了蓝色的浪花,绿色的草地等等。
希腊戏剧《波斯人》的演出开始了,一幕幕演员和背景图案的生动变化和角色精致的台词让人目不暇接。
演到第三段的第一场,波斯太后阿托莎在阿契美尼德冬都苏萨的宫城中便开始发出了询问,歌队开始逐一的回答。
阿托萨:朋友们,我很想知道希腊在什么地方?
歌队:远着呢,远在那太阳西沉的地方。
阿托萨:你真以为我的孩儿薛西斯想去夺取他们的都城吗?
歌队:是呀,好使全希腊都降服国王。
阿托萨:他们有多少兵力可以保护他们的自由?
歌队:他们的军队曾在马拉松击败了波斯人的军队。
阿托萨:此外他们还有什么?他们家里堆积着丰富的财宝么?
歌队:他们的地下珍藏着银矿的泉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