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老吏猛然醒悟,“你们用死者的执念喂养‘天命’!难怪历代帝君都能延寿万载……这不是王朝,是养殖场!”
凌霄依旧沉默。
但他向前迈了一步。
仅仅一步。
整个幽都的空间开始扭曲,法则崩解。原本受制于冥界规则无法施展神通的魂魄,忽然感到体内涌现出久违的力量波动。有人下意识凝聚灵力,竟真的唤出一柄虚幻长剑;有妇人悲泣中伸手触碰亡儿牌位,那残魂竟短暂复苏,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便是永别。
因为就在下一瞬,所有魂牌彻底粉碎,镇魂碑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碑身裂开第一道缝隙。
“住手!”一声怒吼自天外传来。
苍穹撕裂,洪太师踏着九重雷云降临,手中持一卷金册,上书《大辰律令?禁妄改生死》。他身后跟着十二名天官,皆披星辰战铠,手持拘魂铃,显然是要强行镇压这场变局。
“凌霄!你可知擅自开启轮回之门,会导致多少因果紊乱?多少世界因此倾覆?!”洪太师厉声喝道,“纵使你是七煞劫,也不能践踏天地纲常!”
凌霄终于开口。
声音很轻,却让洪太师身形一滞。
“纲常?”他冷笑,“当百万魂灵被当成炉中柴薪时,谁来为他们定纲常?当父母子女被迫永世分离,只为供养一座腐朽帝都时,谁来主持公道?”
他抬头,目光穿透层层云障,直视天外某处:“你们口中的‘秩序’,不过是一群既得利益者,用谎言编织的牢笼。今日我破之,不为成神,只为还债。”
“还债?你还什么债!”洪太师怒极反笑,“你不过是个暴起的贱民,借劫数之势妄图颠覆正统!你以为自己是谁?安靖吗?!”
空气骤然凝固。
连风都停止了流动。
凌霄的眼神变了。
不再是冷漠,不再是超然,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痛楚,仿佛被人揭开了最不愿示人的伤疤。
“你说……谁?”他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洪太师却不知死活,继续咆哮:“顾家安靖!那个本该继承景王衣钵的天才少年!若非你当年在祭典上失控,引动煞气污染圣坛,他又怎会遭反噬而亡?你根本不是什么天命,你是弑主逆贼!是七煞劫的寄生体!”
话音未落。
一道黑线横贯天际。
洪太师的身体从中分裂,上下两截缓缓滑落,金册坠入尘埃,瞬间化为飞灰。他至死都不明白,那一击来自何处??因为它超越了速度,超越了空间,甚至超越了“已被说出的话语”。
十二天官齐声惊呼,欲结阵后撤,却发现双脚已被黑色火焰缠绕。那火无声蔓延,烧尽他们的星辰铠甲,焚毁他们的龙气符?,最终吞噬了他们的真灵。
凌霄站在原地,未曾移动分毫。
只有他知道,刚才那一斩,是他心中“齐志”的意志。
那个被世人误解、被家族抛弃、被历史抹去名字的少年武者,终于借他的手,完成了迟来八十年的复仇。
“安靖……”凌霄低声呢喃,眼中闪过一抹温柔,“我不是他。但我欠他一场公道。”
与此同时,镇魂碑的裂缝已蔓延至顶端。
一声清越的钟响自碑心传出,悠扬古老,似来自时间尽头。
刹那间,幽都上空的阴云尽数褪去,露出一片清澈冥河。河面倒映的不再是神京残影,而是一扇缓缓开启的青铜巨门。门内星光流转,隐约可见彼岸花开,黄泉奔涌,六道轮转的轨迹清晰可辨。
“轮回之门……开了?”老吏热泪盈眶,“真的……真的能回去了吗?”
“可以。”凌霄转身,面向所有魂魄,“但必须付出代价。”
全场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