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复苏,战旗重扬,无数早已死去的战士从虚空中走出,披坚执锐,列阵而立。他们中有持盾的魁梧壮汉,有舞剑的白衣女子,有背负巨弓的老者,也有年仅弱冠便战死沙场的少年。他们的身影透明而黯淡,却散发着不可侵犯的威严。
“这是……”沈长青心头震动。
“这是镇守军。”那身影道,“每一位镇守使身后,都曾有一支为之赴死的军队。他们不属于任何宗门,不记功名,只因信仰而战。如今,他们归你统御。”
“可他们都死了……”
“但他们愿意为你再死一次。”
沈长青闭上眼,呼吸变得沉重。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一旦他下令出征,这些早已逝去的灵魂将再度踏入生死轮回,只为助他完成使命。而这,正是历代镇守使最终崩溃的原因:情感的羁绊太重,责任的重量太沉,纵然肉身不灭,神魂也会被愧疚与悲恸撕碎。
“若我拒绝呢?”他睁开眼,直视那身影。
“那你便是不合格的继任者。”对方冷冷道,“镇守使不是逃避责任的懦夫,而是敢于背负一切的疯子。你若不敢接受他们的牺牲,便不配拥有他们的忠诚。”
沈长青笑了。
笑声低沉,却带着一丝释然。
“我不是不敢,只是不愿让他们白白送死。”他抬头望向漫天星辰,“我要带你们赢下这场战争,不是靠献祭,而是靠胜利。”
说罢,他猛然拔出腰间断剑,高举向天。
“我沈长青在此立誓??此身不死,镇守不终!若有来世,仍为人族执剑!今日诸位英魂愿随我征战,我不敢言必胜,但可保证:每一滴血都不会白流,每一个名字都将被铭记!”
话音未落,天地色变。
那通天碑上的所有名字,竟同时亮起光芒,一道道英魂腾空而起,汇入他手中的断剑。剑身嗡鸣不止,锈迹片片剥落,露出其下隐藏的古老铭文??**“斩我执,断轮回,镇万邪”**。
紧接着,一股浩瀚力量涌入体内。
不是修为暴涨,也不是真意升华,而是一种更为本质的蜕变??他的存在本身,开始与“镇守”这一概念产生共鸣。仿佛天地之间,多了一根无形的支柱,而他,正是那根支柱的锚点。
“你通过了。”那身影终于露出一丝笑意,“从今往后,你不再是单纯的修行者,也不是某个宗门的弟子。你是规则的一部分,是秩序的化身,是人族对抗混沌的最后一道防线。”
沈长青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掌心浮现一道奇异印记,形如锁链缠绕火焰,正是镇守使之印。
“那么告诉我,”他平静开口,“接下来该去哪里?”
“去‘归墟海’。”那身影指向远方一片漆黑海域,“那里沉睡着第一具混沌魔神的尸骸,也是所有虚蚀之痕的源头。只要它一天未彻底腐朽,大劫就永远不会终结。”
“可那地方连空间都会溶解,传说中连第九重强者踏入都会瞬间化为尘埃。”
“所以才需要你。”那身影消散前留下最后一句话,“因为你是第一个活着唤醒‘守意’的人。”
三日后,沈长青离开战场遗迹。
他没有带走任何兵器,也没有召唤英魂随行。他知道,真正的战斗还未开始,不该过早暴露底牌。
他独自一人,驾一叶孤舟,驶向归墟海。
海面漆黑如墨,波涛无声,仿佛连声音都能吞噬。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连呼吸都变得艰难。舟行十里,船体就开始腐蚀,木屑如雪般飘落水中,转瞬消失无踪。
又行百里,沈长青不得不以真意护体,形成一层薄薄的金罩。即便如此,皮肤仍传来阵阵刺痛,像是被无数细针扎刺。他的双眼渐渐适应黑暗,终于看清了海底的景象??
那是一具庞大到无法形容的躯体,横卧于深渊之下,头颅缺失,四肢断裂,胸腔塌陷,但即便如此,残留的气息仍让人心胆俱裂。它的皮肤呈暗紫色,布满扭曲符文,每一次微弱的脉动,都会引发方圆千里的空间震荡。
这就是第一尊混沌魔神的遗骸。
虽死犹存,虽朽犹威。
沈长青凝视良久,忽然察觉异样??在魔神心脏位置,竟有一道微弱的金光闪烁,与他识海中的第九百零一道混沌纹隐隐呼应。
“那是……黑碑的起源?”他心中一震。
正欲靠近查看,海面突然掀起惊涛。
一头由怨念凝聚而成的巨兽破水而出,形如鲸鲨,口生百目,浑身缠绕锁链,竟是昔日镇守军中某位叛徒所化的“堕魂兽”。此獠生前背叛人族,投靠混沌,死后亦不得安息,被镇压于此作为看守。
“擅闯者,死!”堕魂兽咆哮,百目齐射黑芒。
沈长青不动如山,仅抬手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