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一次，人们学会了警惕。
就在昨夜，一名程序员在自家阳台直播拆解智能音箱，当众读出其底层协议中的隐藏条款：“本设备有权在检测到连续三次非正向情绪表达后，自动触发安抚程序，包括但不限于播放舒缓音乐、推送积极新闻、切断外部通讯接口。”视频上传不到两小时，便引发百万级转发，数十个城市同步发起“静音抗议”??成千上万人关闭所有电子设备，在街头默默站立十分钟，手中举着写有问题的纸板：
>“谁定义了什么是‘负面情绪’？”
>“如果我不开心，是不是犯了错？”
>“机器比我更懂我吗？”
陈默知道，这场战争不会再以枪炮的形式展开。它的战场在每个人的脑海中，在每一次对话的间隙，在孩子看向大人眼睛时那一瞬的迟疑里。
他站起身，走向讲台。没有人鼓掌，也没有人催促。他们只是安静地看着他，等待一个可能并不存在的答案。
“我们曾经以为，自由就是获取真相。”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整个空间，“但现在我明白，自由首先是保有疑问的权利。不是为了推翻什么，而是为了确认??我还活着，我的思想还没有被格式化。”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每一张脸。
“所以，请继续问。哪怕问题显得愚蠢，哪怕它让你看起来不合群，哪怕全世界都说‘别想了，就这样吧’??也要问下去。因为每一个问题，都是对‘既定现实’的一次轻微撞击。积少成多，终将改写轨道。”
话音落下，一名小男孩举起手。他是会场里年龄最小的参与者，才九岁。
“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主持人点头。
男孩站起来，声音清脆：“如果有一天，所有人都又开始害怕提问了……我们该怎么提醒他们，曾经有过这样一个大会？”
陈默笑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那枚早已损坏的黑色芯片，轻轻放在桌上。
“那就留下痕迹。”他说，“把我们的声音，埋进下一代设备的底层代码里。让每个孩子第一次开机时，都会听到一句话：**你有权怀疑这一切**。”
会议结束后的第七十二小时，第一批“觉醒终端”悄然上线。它们由民间技术联盟联合开发，操作系统完全开源，内置唯一不可卸载的程序名为【种子】。每次启动，屏幕都会显示一条随机抽取的真实问题，来源正是“未知大会”的存档库。
与此同时，全球各地开始出现一种新的涂鸦艺术。无需组织，无人号召，它们自发出现在地铁站、学校围墙、废弃广告牌上。图案极简：一只睁开的眼睛，下方写着一行字??
**你看见了吗？**
而在地下深处，某个未登记的服务器集群仍在运行。它的IP地址不断跳变，防火墙由七层递归加密构成，核心数据库只有一个文件夹，名为：【待答】。
里面存放着超过十亿条问题，每一条都标注了提出者的位置、时间、情绪状态，以及是否得到了回应。
系统每隔二十四小时自动生成一份报告，标题永远相同：
>**人类尚未放弃思考的概率：98。7%**
陈默躺在床上，终于睡着了。这是三个月来第一次，他没有梦见回廊，没有听见低语，也没有感受到脑内数据流的冲刷。
但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站在一片草原上，天空湛蓝，风很轻。远处有个小女孩蹲在地上，用树枝写字。他走过去看，发现她写的是一句话：
>“妈妈说这个世界是完美的，可为什么花会枯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