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该。”言织退后一步，嘴角浮现一丝近乎慈悲的笑意，“但你要先毁掉自己的答案，才能听见真正的提问。”
话音落下，她的身体如烟消散，唯留那面铜镜轰然碎裂，碎片落地化为灰烬。
阿澈独自立于废庙之中，耳边回荡着最后一句低语：
>“去找那个从不说谎的孩子。”
三天后，他抵达南岭最深处的一个隐村??**哑泉村**。
此地泉水含奇矿，饮之者终生不能说谎。若强行欺瞒，喉头便会剧痛，继而失声。村民世代守泉，避世而居，极少与外界往来。他们说话直白，甚至粗粝，却从不掩饰喜怒哀乐。
阿澈进村时，正逢祭泉大典。
村民们围坐在泉边石台上，依次捧水饮下，然后说出一年中最不愿面对的事：
“我偷了弟弟的婚书，烧了，因为我嫉妒他娶到我喜欢的女孩。”
“去年旱灾，我说把粮全捐出去，其实藏了一半在床下。”
“我对死去的儿子说‘你不争气’，其实是我没本事护住他。”
每一句话出口，泉水便泛起黑泡，咕嘟作响，似在吞噬污秽。
阿澈静静听着，心中震动。这里没有煽情，没有修饰，只有赤裸裸的真实。可正是这份真实，让人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宁。
就在这时，一个小女孩走到泉边。
她约莫十岁，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裙，手里攥着一朵枯萎的灯莲。
她低头喝水，咽下后，声音清脆如铃：
“我知道我不是亲生的。我在祠堂账本里看到过收养记录。但我妈每天给我炖鸡汤，放三颗红枣，那是我小时候最爱吃的。所以我决定永远不问，假装不知道。这不是孝顺，是自私??我怕她不爱我了。”
说完，她蹲下身，将枯花放入泉中。
泉水猛地翻涌，竟将那朵干瘪的灯莲重新润泽，花瓣一片片舒展，绽放出柔和金光。
全场寂静。
老族长颤声开口：“百年来，第一次……谎言之花，在真言泉中复活。”
小女孩抬起头，看向阿澈：“你是外面来的吧？你身上有好多话，压得你走不动路。”
阿澈怔住。
她又说：“你想救所有人，可你自己都没被救过。”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缓缓割开他多年筑起的心墙。
当晚，阿澈独坐泉畔，取出怀中所有物件：晶石、忘语木牌、黑石片、小莲的信……一一摆放在地。
他闭目，运转《唤罪归心诀》，但这一次，不是为了他人，而是对自己。
“我叫阿澈。”他低声说，“我从小被家族遗弃，因为母亲是外族女子。我学会的第一个词不是‘娘’，而是‘滚’。我发誓要变得强大，强大到没人敢轻视我说的话。后来我得了《听心录》，我以为我能听见一切，治愈一切……可我只是在重复当年的伤痛??用能力换取认同，用拯救证明价值。”
泪水无声滑落。
“我害怕沉默，是因为我童年没人听我说话。我急于替别人说出心声，是因为我从未允许自己好好哭一场。我说‘我原谅了’，可我根本还没开始恨。”
晶石突然爆裂，碎片四溅。
但在那一瞬，一点纯粹的光自裂痕中升起，悬浮空中，渐渐凝聚成一枚全新的种子??通体透明，内有九重纹路，宛如心脏搏动。
老族长拄杖而来，跪地叩首：“九心聆种……传说中唯有彻底剖白己心者，方可催生此物。它是聆者联盟真正的起源之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