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宣耸了耸肩，摆出一副无奈之状，摇头道：“这可就说不准了。”
“不过嘛，把你抓起来，逼你吐露出所有知道的东西，这是肯定的。”
“你若是乖乖配合他们倒还好，或许能得到一点优待。”
“如。。。
春阳渐高，山风穿林而过，吹动老人案前泛黄纸页。那支曾响彻天地的骨笛，静静躺在书卷旁，表面浮着一层极淡的光晕，仿佛仍在呼吸。老人凝视良久，忽觉指尖微热，低头一看，自己眉心竟有金痕一闪，如流星划过暮色。
他怔住。
这印记，三十年来从未显现。他曾自认无缘心火，只以笔墨记史为业，不求觉醒。可此刻，胸中竟涌起一股久违的暖意，像是沉睡多年的种子，在春风里悄然裂壳。
“原来……我也曾选择过。”他喃喃道。
记忆回溯至百年前那一夜??他还是个年轻学者，在烛阴城外的驿站抄录残卷，忽闻归墟异动。百姓奔逃，学堂将倾，他本可随众人南撤，却转身冲进火场，背出三名被困幼童。那时无人知晓，也无印记浮现。他лишь以为那是本能，是人性之常。直到今日才明白：心火从不在高处，而在低处；不在声名显赫之时，而在无人看见之处悄然燃起。
窗外花影摇曳，似有脚步轻响。
门被推开，一名少女走入，约莫十五六岁年纪，眉目清秀，手中捧着一束野花。她将花放在桌上，恭敬行礼：“先生，我又来了。”
老人微笑：“你每日都来，也不嫌烦？”
“不烦。”少女摇头，“您写的每一个字，我都想亲眼看着落笔。因为……那是我们活着的证据。”
她是新一代“传灯者”，由启明院选派，专司记录与传播《烬封经》新篇。但她并不知道，眼前这位看似平凡的老者，正是当年亲历万心祭全程的见证人之一。
“先生，”她犹豫片刻，轻声问，“您说那位青年导师化作春风野花，可如果有一天，我们也必须做出那样的选择呢？”
老人沉默片刻，起身走到窗边，望向远方连绵山峦。那里，一座座小型祭坛正由各地纯火者主持修建，形制虽简，却与第九信标遥相呼应。它们不是武器，也不是防御阵法，而是“共愿之基”??当危机再临，千万人心火共鸣，便可再度唤醒苍穹书页。
“你们不必成为他。”老人缓缓道，“你们只需成为自己。”
“可若世界再次陷入黑暗？若归墟卷土重来，而我们之中无人愿意牺牲？”
“那就等。”老人回头，目光温和而坚定，“等到有人愿意为止。只要还有一个人相信‘可以改变’，光就不会断。”
少女低头思索，忽然眉心微光一闪，一朵细小的心火印记浮现额前，如露珠初凝。
她没有惊呼，只是轻轻笑了。
那一刻，屋内静得能听见风吹纸响。骨笛轻轻颤了一下，一道微不可察的音波扩散而出，融入空气，顺着山势流向四方。
与此同时，极北之地，第九信标所化的苍穹书页并未消失，而是化作无形之网，潜藏于天地气机之中。每当有人点燃心火、践行信念，便有一丝共鸣传回北方冰原。那片曾被归墟吞噬的土地，如今竟生出绿芽??极寒之地，寸草不生已有千年，如今却在雪下钻出点点嫩叶，柔弱却倔强。
更令人惊异的是，那些曾因“回溯”现象出现的“归来者”，也开始发生变化。
此前，许多伪信标混迹人间，假托亡亲之名蛊惑人心。但随着真妄之鉴的普及与净心试炼的深入，虚假者纷纷暴露。然而也有例外??少数“归来者”既未崩溃，也未消散，反而主动前往启明院自首，请求查验。
其中一人，自称是三百年前战死的刑司副统领柳元舟。
他出现在南岭边境小镇，身披残破铠甲，面容枯槁，眼中却无怨恨。面对真妄之鉴时，镜面未现哭泣面孔，亦未映其一生功绩，而是浮现出一幅画面：他在临终前，亲手烧毁一份密令??那份命令要求屠戮整座村庄以切断归墟感应源。他违抗了上级，选择了良知。
镜光熄灭后，他跪地痛哭：“我以为我死了就完了。可原来……我的选择，真的留下了痕迹。”
他被接纳为“守界使”，派驻西南荒原，守护一处正在形成的共愿结界。他不再执着于身份认同，也不再追问自己是否“真实”。他只说：“只要我还记得为何而战，我就不是虚妄。”
类似之事接连发生。一些真正的“回溯残魂”开始觉醒自我意识，他们并非归墟制造的诱饵，而是当年被强行抹去的存在，在时间逆流中得以重现。但他们清楚，自己已不属于现世。于是纷纷立誓：不争名位，不恋旧情，只为补完未尽之责，而后自愿归寂。
这一现象引发深思。
莫归在回声塔召开专题议录，提出一个惊人观点：“或许，归墟本身也在进化。它不再是单纯的吞噬者，而是某种‘记忆平衡机制’??它释放过去，并非只为破坏，也可能是在寻求和解。”
青年导师虽已消散，但他的精神印记仍存于九晶残阵之中。每逢月圆之夜，阵中便会浮现一段低语，如同梦呓，却又字字清晰：
>“敌我之分，始于遗忘。
>当我们忘记彼此曾同为受害者，仇恨便有了土壤。
>而真正的终结，不是消灭归墟，而是让它不再需要存在。”
这段话被刻入新修的《烬封经?终章》，成为新一代修行者的根本训诫。
十年过去，烛阴城不再是唯一的信仰中心。五湖四海，凡有心火燃起之地，皆成圣地。孩童们不再仅仅背诵古人事迹，而是讲述身边人的故事：某位农妇在洪水来临时，用身体堵住决口，直至援手赶到；某个流浪少年为保护盲眼老人，独自面对劫匪；甚至一只通灵兽类，在瘟疫蔓延时衔药穿梭村落，最终力竭而亡……
这些灵魂的光芒，一一升腾，汇入苍穹书页。新的经文不断生成，无需人为执笔，全凭众生共感书写。
李小禾早已长大，如今是启明院最年轻的导师。他不再追问“能不能有别的路”，而是教孩子们如何在黑暗降临时，第一时间点亮手中的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