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李大人……陆何言抬眸望去，心下了然。工部侍郎，没有站任何队，算是清流一派。
李大人扫他一眼，“依臣之见，倒不如兴修水利，开垦荒地。水利既成，灌溉无忧，荒地变良田，粮食增产，税赋自然水涨船高……”
“哼，李大人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兴修水利耗时费力，眼下哪有闲工夫等你慢慢开荒耕产？”
啊，又吵起来了。
景帝坐在龙椅上，仿若置身事外，小小的脸上竟带着几分兴致勃勃，时不时与朝臣回应几句，
而后，他眼神若有若无地扫向坐在一旁的陆何言，那模样，活脱脱像极了一个对皇叔依赖极深的孩子。
陆何言长眉一挑，果不其然，第三次看过来时，景帝黑黝黝的眼睛注视着他，少年帝王的音色稍显稚嫩，还有些讨好似的开口。
“两位爱卿所言皆有理，”他额前冕旒微动，“这样，不如问问皇叔有何见解？”
陆何言：“……”
他有一耳朵没一耳朵听了半天，本来就困得不行，突然被cue，莫名有种课堂上开小差，却被严厉的班主任精准点名的荒谬感。
陆何言把玩着手中的玉扳指，漫不经心地抬了抬眼皮，轻笑一声：“哼，国库空虚？你们这些大臣平日里是如何打理朝政的？一个个酒囊饭袋，就知道伸手要钱。”
此言一出，朝堂一众人神色各异，惶惶将头埋得更低，景帝眯起眼，微微抿了抿唇。
少年帝王漆黑眸光微动，笑出声来：“皇叔新婚燕尔，拿这些事让皇叔劳心伤神倒是朕的不是了。”
“陛下这是何意？”陆何言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清冽，带着几分慵懒，“臣身为陛下至亲，为朝廷分忧本就是分内之事，岂会因这个人私事，便懈怠了朝堂政务？”
话虽说得漂亮，可语气里却透着股子不容置疑的强硬，陆何言面上还挂着如沐春风的笑意，眼神却微微发冷。
景帝却仿若未闻，小手轻轻把玩着龙椅扶手上的一颗金球，眼睛盯着金球打转，嘴里轻声嘟囔：“皇叔说得是，朕听闻皇嫂曾是苍都一等一的面如冠玉，清俊之姿，如此逍遥，朕怎忍心让皇叔一大早就为这国库之事烦忧呢？”
这下，朝堂众人更是惊出一身冷汗，户部尚书贺津手中的笏板都差点拿捏不住，哐当一声，在寂静的朝堂上格外刺耳。
临王这桩婚事是看在宋老的面子上捏着鼻子认下的，哪有什么逍遥可言……
尤其是在这朝堂之上，如今皇帝年幼却敢如此直白地戳他痛处，这无异于在老虎嘴边拔毛。
陆何言脸色微微一沉，目光冷冽地看向景帝，正要开口。
景帝却像是早料到他的反应，抢先一步笑盈盈地说道：“不过皇叔放心，朕虽年幼，可也知道皇叔为朝廷鞠躬尽瘁，这些小事朕自是不会放在心上。皇叔若有什么高见，不妨直言，朕与众爱卿洗耳恭听。”
好侄儿，皇叔真没白疼你，有点手段全使他身上了。
这套连招下来，陆何言都不好再说些什么。
他重新靠回椅背，恢复了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淡淡说道：“陛下既如此说，臣以为，这国库之事，急不得。户部重征商税之法虽能解一时之急，但李大人兴修水利、开垦荒地乃是长远之计，可双管齐下……”
宁朝到了景帝这一代，确实出了许多问题，朝堂积弊不是一天两天了，南方还有许多地方在闹水灾，边境的连年战争刚被梁岁翎镇压下去，兵马粮草哪一样不需要花销，国库吃紧简直一点也不意外。
可是这件事确实也急不得。
陆何言微微抬眸，“除此之外，这施行之人，需得用心挑选，莫要让这些好法子在无能之辈手中荒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