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游戏
卫昌蹲绿化带边上抽烟。
风从北边来，烟雾一吐出嘴角就散了。上午十点半，天还是白的，太阳没颜色。冬天，有颜色的少。
抽到第二根的三分之一，有人从后面叫他。
叫他“嗳”。
挺不礼貌的。
现在能对他不礼貌的就一个。
他没起身，回过头去，风向忽然变了，烟扑了自个儿一脸，卫昌眯了眯眼，姚淮已经走近了，雪地靴、牛仔裤、黄澄澄圆鼓鼓的羽绒服，双手揣兜里，跟零八年奥运其中一个福娃似的，向下耷拉着眼睛问他：“还没走，干嘛呢？”
今天初三，他来给黎永济拜年。
在黎老师家看见她时，足足愣了两秒钟。坐下才喝五分钟的茶，已经看出来她不是客人。
她虽然不负责泡茶待客、陪坐闲聊，却也没有被主人家招待，就那样懒散、自如地晃悠在别人家里，一会儿嗑瓜子，一会儿摁手机，也没有搭理他的意思——也是，他们分手了。第二次。
黎永济家总共就两个人，不是客人，能是什么人？
范围太小了，只指向一个身份。
他跟黎历父子俩寒暄着，留出一只耳朵听，终于听到一声“中行哥”。在历中行身边叫的，声音不大，相当熟稔，接着问他什么东西放在哪里。他们走出客厅，卫昌就听不清了。他喝着热茶，觉得领子里有点儿钻冷风，钻到心窝，还搅了搅。
和历中行，怎么认识的？通过姚江？什么时候？
卫昌数了数，他们分手，顶多四个月吧。这时间是不短，好像也没那么长？从谈恋爱到见家长，难道半年都不需要？
他与黎永济的交情，算不上师生，与历中行的交情，称不上朋友，坐个几十分钟，已经是主人客气，再留着就显怪了。卫昌满面笑容跟老人告了辞，让历中行在家门口留步，提着礼进，空手而出，与一贯潇洒稳重的卫家公子并无不同。一路脚步轻快，走到楼底下，出了单元门，在小区里拐过一个弯，忽然就没忍住，掏出烟来。
几口没抽，烟丝空烧着，掉了一小截灰到地上，还剩下二分之一。
他没答话，过了片刻，垂着手说，“唐曲申做的蠢事，卫家知道了。”
“今年让他给你腾位置。”他用指尖在水泥边沿磕了磕烟头，转出一线凌厉眸光。
“给我？”姚淮却勾勾嘴角，不置可否。
“那个姓肖的科员……”卫昌顿了顿，“唐说，她以为那次招待姚江，得罪了你们俩，你派她去宁省历练，她当成了下放。”
姚淮淡淡的：“唐顺手提她半级，就是雪中送炭。难怪小肖帮他办事。这姑娘……可惜了。”
她和姚江都没有把小肖安排酒放在心上，那不是她的错，而是兄妹俩破了例，身正不怕影子斜，按道理不必内耗。可惜，小肖把上级的心思看得太重。
卫昌垂眼看着姚淮的雪地靴。上面有一圈柔软的，不知是兔子还是狐狸的白色绒毛。
这么多年，变成一只小狐狸，私底下评价背叛自己的人，居然是“可惜”。
姚淮弯腰伸出手，两指修长，从他指间抽出那支烟，送到嘴边，尝了一口。
卫昌扭头盯着她，咬牙警告：“姚淮，你别玩儿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