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秀梅拉她进屋,正要关门,往后一瞥,就看见了站在身后的高大男人。她视线在方宜和郑淮明之间打了个来回,有些不自然地咳了声:“你们领导怎么也……”
郑淮明没有说话,却稳稳抬手挡住了即将合上的门,侧身迈进屋里。
这意味再明显不过。
池秀梅也不傻,没有哪个领导会帮着又订酒店、又接送的。这人看着气度不凡、位高权重,她心里乐开了花,却生出有几分忌惮。
“小宜,前些年妈带着初月去珠城,没想到那亲戚不肯帮我们,害得我们只能一边打工,一边住在工地里……”池秀梅说起以前的不容易,眼里满是泪花,“当时我自顾不暇,一直想联系你来着,今年才刚刚把(OYae)债还清……”
方宜摸着她满是厚茧子的手指,多年各处打零工、风吹日晒,让她确实比同龄女人看着还要衰老几分,心中不免酸涩。
“你别怪妈,当年你能考上北川,妈知道你肯定有能力……不像你妹妹,她才那么小,要不是跟我走,就只能生生饿死了。”池秀梅哽咽,一边抹泪,一边用余光瞧着站在后边的男人,声音放轻了些。
郑淮明却像看不懂她的暗示,将拎来的果篮搁在地上,丝毫没有要退远的意思。
池秀梅悻悻地垂头拉方宜在沙发上坐下。
“去年初月也毕业了,在一家琴行工作,日子总算好一点了。”她絮絮叨叨着些家长里短,说了好一会儿,才切入正题,“前年你太姥姥去世,家里海城乡下那套房子卖了一笔钱,之前是妈忽略了你……这钱本该有你的一份。”
来的路上,方宜已经大致听了这事,并不惊讶。
这位远房的太姥姥她并未见过,内心也难起波澜。
挡住池秀梅塞给她的银行卡,方宜略有生疏地说:“现在我赚的钱够自己花,这些钱您和初月留着吧。”
“妈知道你现在有出息了,这四万块钱虽然不多,但你一定要拿着!”
“初月刚工作,现在需要用钱的地方多。”
“你就听妈的话,好好拿着。”
两个人来回推了半天,说来说去都是车轱辘话,方宜只能先收进包里。
到了晚饭时间,郑淮明在附近一家广式酒楼提前订了包间。一桌菜点得丰盛、周到,池秀梅笑得合不拢嘴,一直拉着方宜讲话,从过去家里老房子的花园,念到她读初中时的趣事。
方宜心中五味杂陈,笑着一一应了,入口的佳肴却是如同嚼蜡。
郑淮明始终很少开口,不动声色地添茶、布菜。
快结束时,他出去接了两通电话,再进包房时,脸色变得有些僵硬。
“是不是医院有事?”借着添茶,方宜悄悄拉了一下他的衣袖。
“没事。”郑淮明淡淡道。
将池秀梅送回酒店,回家后,方宜先去洗了个澡。
等郑淮明从浴室里出来时,就见她抱膝坐在沙发角落,长发散着扑在手臂间,缩成小小的一团。
他连头发也顾不上擦,上前将人搂在怀里。
刚刚洗过热水澡,郑淮明身上尚有温热的水汽,带着沐浴露清冽的香气,将方宜包裹,她不自觉将头往他肩颈靠了靠。
郑淮明的掌心掠过她的脸颊:“其他的你别担心,我有一个做旅游的学妹,周末让她陪你们在北川好好逛逛。”
“嗯。”方宜闷闷地点点头。
池秀梅是说想在北川留几天逛逛,这要求不过分,却让她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
时隔十年再次见到母亲,方宜惊讶于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也因此隐隐愧疚。
“你说……”方宜有些迷茫,清澈的眼眸中映出一丝惆怅,“这么多年了,她为什么……”
郑淮明不自然地垂下目光,犹豫了半晌,还是偏过头轻轻吻她,安抚道:
“别多想,可能就是年纪大了,想借着房子的事再见见你。”
唇齿相依,方宜不愿否认,她很喜欢郑淮明的亲吻。这样的安慰极其受用,须臾就已经忘却了当下的烦恼,沉溺在这个温柔的吻里。
两个人潮湿的气息相融,方宜闭眼仰头迎合,指尖渐渐抓紧郑淮明的衣角。
已经决定了要在他最爱的时候分手,可她还是愿意去享受此刻的温存-
第二天清晨,郑淮明开车送方宜到电视台门口。
“那晚上我直接去海悦餐厅等你。”她倾身,蜻蜓点水地吻了他一下。
看着扎马尾辫的身影下车彻底消失在翼闸后,瞳孔中最后一抹柔软褪去,郑淮明抬手关掉车载音乐,昏暗的驾驶座骤然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