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未等对面再回应,她直接按掉了电话。
门轻叩三声,方宜深呼吸了两下,迅速调整好表情和心情,和沈望起身热情迎接。
另一边,莲城市医院,行政楼休息室里。
郑淮明听着那通被短暂挂断电话,昏昏沉沉间,第一次后悔没有直接疼昏过去。本可以阻止的,可或许是痛到了极点,心底竟还有一丝奢望。在李栩匆忙寻找手机时,默许了他的动作。
——都是他咎由自取的。
此刻心口的苦涩更甚,郑淮明自嘲地弯了嘴角,声音微不可闻:“没事,缓……缓缓就好。”
强烈的疼痛像要将身体撕成数片,他眼前明明灭灭,终还是强撑不住,放任自己沦于一片黑暗之中。
那通突如其来的电话之后,方宜狠下心没有再回电询问。
当天晚上,郑淮明和往常一样发来照片和微信,有报备行程的意思,只末尾提了一句:下午有点胃疼,李栩大惊小怪,已经没事了。
方宜同样没有回复。从前就是一次次心软,让她掉入万劫不复的牢笼,这一次,她决定彻底走出来。
五天很快过去,郑淮明回来的那天,方宜一早就收拾包出门了。
她猜想,所谓的“有话要说”,不过又是示弱的道歉、恳求,反反复复,这些话她早就听够了,也有些逃避地不想再面对他那张苍白的脸。
中午从电视台出来,方宜远远就看见了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等在街边。
她手拿咖啡,和谢佩佩聊着天,故意绕开了。
可轿车还是追了上来,车窗缓缓降下。隔着昏暗的副驾驶,郑淮明的声音有些沙哑:“今天几点结束?我来接你。”
方宜没看他:“不知道。”
郑淮明又重复了一遍:“晚上回家吃饭吧,我来接你。”
方宜避而不答,默默地往前走。
轿车靠街边行得很慢,挡住了后边想临时停车的人,传来几声不耐烦的喇叭。
两人之间的气氛实在焦灼,谢佩佩看了眼方宜的表情,勉强冲郑淮明笑了笑,客气道:“郑主任,我们下午出外景,还不知道从哪儿回来呢。”
光线昏暗,她遥遥一眼,只觉得车里男人的脸上毫无血色,清俊的眉目间难掩颓然。
顾及后面的车,没法再多停留,郑淮明望着方宜的侧脸,握着方向盘的手骨节青白:“无论多晚,我在家等你。”
红色的尾灯消失在街口,谢佩佩晃了晃方宜的胳膊,关心道:“方方姐,你们吵架了?我看郑主任脸色好像不太好,是不是病了?”
联想到之前的电话,方宜心里不觉有些烦躁,为什么那人总拿身体当做换她同情的筹码?
正午阳光明媚,街上车来车往。
她喝尽手中的咖啡,扔进垃圾桶里,换了个话题道:“佩佩,上次你不是说有一家西餐很想吃吗?今晚叫上你哥、许医生和余姐,一起去尝尝吧。”
谢佩佩犹豫道:“想是想,但刚刚郑主任不是说……”
方宜神色平静:“就今天晚上。”-
华灯初上,金悦华庭二十一层。
客厅里灯火通明,宽敞白净的餐桌上,摆满了精致的碗碟,一束红色的郁金香插在花瓶里,鲜艳明亮、摇曳生姿。
糯米蒸肉,红烧羊肉,虾仁滑蛋,清蒸黄鱼,玉米排骨汤……八九样菜,色泽诱人,看着足够好几个人吃,却只放了两套餐具。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冒着热气腾腾的盘子逐渐凉了,郑淮明起身一盘、一盘地复热。菜热了又冷,冷了又热,可大门始终没有响起。
饭菜散发着浓郁的香气,可对于坐在桌边、一整天滴水未进的男人来说,却如同穿肠毒药一般。
这些天情绪郁结,剧烈的胃疼始终无法缓解。油腻的气味涌进胸腔,泛起一阵阵磨人的反胃,郑淮明没忍住去洗手间抵着胸口吐了两回。
不想影响晚上的见面,他提前吃了止疼片和解痉药,甚至推了一支强效镇痛药。
药物副作用来得明显,沉重迟缓的呼吸声在寂静中蔓延。郑淮明端坐在餐桌旁,手机倒扣着,静静注视着瓶中的郁金香,瑰丽、热烈,与他惨白的面色形成鲜明对比。
红色的郁金香,代表真挚的爱情。是她曾经送过他的。
表盘上的分针一格、一格地转动,仿佛一轮锯齿,生生在心口反复磋磨。
那番日思夜想、不断煎熬的坦白始终萦绕耳边,每思考一遍,鲜血淋漓的往事就在心中翻滚一次。郑淮明疼得冷汗涔涔,却无法自控地设想着方宜的反应,指甲将掌心生生划出好几道血口。
四点到九点,整整五个小时,从一开始的紧张、恐惧,到后来的麻木、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