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士,他在哪?”见他不答,艾德兰·维洛恩又问道。
隐士仍然不答,只是慢慢放下手杖,又将那只防毒面具从怀中取出,扔在桌上。他低着头思考了一会,然后才缓缓开口。
“他不在这。”
“什么?”艾德兰极其明显地吃了一惊。“可是——”
“——没有可是。”隐士说。“去告诉本地官员,评估结束了,我们现在就走。”
他说完话,等了好几秒,也没有听到他想听到的那种陶钢摩擦声。于是他抬起头,看向他面前这个年轻人。
艾德兰·维洛恩,现任终末之子战团第一连的中士。
说是中士,实际上是连长,但他服役的年限还不够,因此无法得到晋升。然而,在仅剩没多少人的这个可怜战团的内部,他已经是少有的军官了
他出生在马库拉格之耀号上,这是个非常荣誉、非常高贵的出身,因此他本该成为一名极限战士,拥有大好前途。、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想到这里,隐士忽然生出一股愧疚。这种感情是如此剧烈,如此汹涌,甚至让他不由自主地出了一声叹息。
“隐士?”
年轻人困惑又恐惧地看着他。前者,是因为他不能理解,但后者大概也一样——他从未见过隐士这幅模样,在他,以及一同前来的其余三十九名终末之子心中,他,隐士,赫摩特·拉克鲁斯是任何时候都值得完全信赖的,也是绝不可能被动摇的。
但你们其实并不了解我啊。隐士想着,终于出言解释。
“就像我说的那样,他不在这。”他平静地说。“我们来错地方了。”
“可安格朗大人说他就在这里。”
“红砂之主也是人,也会犯错。”
“但是。”
“不要再有什么但是了,中士,去通知他们一声吧。这些人为了我们的到来准备了很久,虽然那个欢迎仪式很多余,但我们应该在离开的时候通知他们一声,否则便是践踏他人的尊严了。”
年轻人沉默了两秒,最终还是转身出去了,甚至不忘带上这个可笑房间的大门。
现在,这里只剩下隐士一个人了。
他站起身来,握住手杖,将它举起,看向了尾端。他这一路回来,手杖始终不曾落地,仅仅只是被提在手里。
因此,那有棱有角的尾部上的一抹鲜血此时仍然清晰可见,只不过是干了罢了。
隐士伸手将它抹去,眉间泛起深刻的痕迹。
鲜血可以被抹去,手杖现在又光亮如新了,但他的手呢?他盯着自己的左手,食指与中指上留下的暗红色痕迹是那么显眼。
有些事,一旦做了就是做了。不可挽回,不可更改,那被铸就的大错就血淋淋地摆在那儿,摆在所有人面前。
若它不存在,今天这世界上活着的每一个人就不会是这般模样。
短寿、疾病、贫穷。假如他们没有失败,这些东西本该得到根治。
他们本可活得更有尊严一些的。还有已死的那些,他们凭什么要死?凭什么?
隐士抬手,捂住脸,垂下头。
他就这样轻柔地呼吸着,等待着,等飞艇起飞。
等回到太阳系,他会把这里生的一切如实上报:名为奈罗的牧师的确够资格进入‘虔诚者’的候选名单。
但是,也就仅此而已了。
洛珈·奥瑞利安死了,回来的是另一个人。这个人残废且无能,他尝试着想要弥补些什么,但相比他曾做过的事,他的弥补实在是可笑至极。
几分钟过去,飞艇始终未能起飞。同时,外面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