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翘自觉闭上嘴巴,继续整理药箱了。
陈恒也是个能屈能伸的,这会半点没有之前几日飞扬骄横的模样,闻言赔笑:“岂敢劳烦,劳烦……”
他卡了壳,迟疑地扫视马车最里的两人。
那张棋盘方寸的案几两旁,论貌相气度,称得上天作之合,金玉成双。只是谢清晏那边端方自若,而女子那旁,似有意无意的朝另一侧,避开了与他的眼神交集。
可即便这般躲着,又好像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将两人系在了一处,外人皆融入不得。
陈恒转了转眼珠,很快反应过来:“这位定就是谢公尚未过门的夫人,庆国公府的嫡女,才女戚婉儿吧?”
戚白商写着药案的笔尖微微一停,顿下滴浓墨。
陈恒尚未察觉,谄媚笑道:“早便听闻庆国公府的掌上明珠乃上京第一才女,今日见了才发现——比起才情,婉儿姑娘的相貌更是国色天香,倾国倾城。如此佳人,与谢公当真是天造地设、珠联璧合、佳偶玉成!也难怪谢公为求娶姑娘,不惜触怒龙颜……”
“陈大人误会了。”
戚白商本意是等谢清晏解释,偏偏那人像失了聪似的,竟就懒支着额,任由陈恒这般不着调地说了下去。
她却再听不下,只能出声阻拦。
“…啊?”陈恒茫然地停住,看向戚白商。
戚白商眼神微凉,侧过脸,望向隔着矮几的身畔:“谢公,不解释么。”
“哦。”
谢清晏玉长的指骨轻抬,又落回眼尾,长睫漫不经心低扫,遮过了眸中似笑非笑的薄色。
“陈兄确是误会,这位并非戚婉儿,而是戚家大姑娘,名白商。”
“戚大……”
陈恒噎了下。
这也不等怪他马屁拍到了马腿上——他哪想到,能与谢清晏同起同坐的女子,不是他未过门的夫人,竟是他未来妻姊呢?
而且,这般覆面薄纱之上青黛乌眸,怎么瞧着,那么像之前那日燕云楼宴饮,靠在谢清晏怀中喂酒的那个……
“陈大人,在想什么。”
一截清沉疏慵的低声,兀然楔断了陈恒的心思。
他下意识望向开口的谢清晏,对上了那人似笑而凌冽的眼眸——其中蕴着的杀意,竟比前夜还要戾然分明。
陈恒心里猛地一抖,低下头去,再不敢往下想了。
有兆南节度使保驾护航,马车很快安然出了蕲州。
等离开兆南边界,到了山林间,众人下了马车,按谢清晏命人准备的,改骑马入京。
换乘工夫,陈恒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玄铠军亲兵将缰绳递给他,他迟疑着接过,眼神略有挣扎。
众人不备间,他悄然回头,看向不远处的树下——谢清晏与那名面覆云纱的女子站在一处,长袍清荡,眉眼温和,不知说着什么。
若是趁现在……
陈恒才刚起了念。
“哦,陈兄。”
谢清晏信手握着缰绳,侧身望过来:“有件事,我忘了说与你听。”
陈恒一哆嗦,忙若无其事地捧笑回头:“谢公吩咐?”
“你前日夜里写的那两封请罪书,一封在戚大人那儿,不日将面禀圣听,另一封么。”
谢清晏轻捋马鬃,回身,温柔含笑,“由我的暗卫,亲自护送去了安家府上。此时,应已呈到安老太傅面前了。”
“什——?!”
陈恒骇然之下都失了声。
“朝野尽知,安太傅好文墨,对你这位得意门生的笔迹,应是再熟悉不过。想来即便没有签字画押,他也一眼便知。”
谢清晏牵着马,在陈恒铁青扭曲的面前走近,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