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白商柳眉轻蹙:“只能这样了。”
她转向许忍冬,“接下来叨扰几日,还是要谢过你。”
许忍冬正色摇头:“归根结底,戚大人本便是为我蕲州案才卷入此间,如今更是与我祖父被薛宏忠等奸人所害、冤死狱中的案子,而受杀身之祸,我当然不能置身其外。”
“你也要查明你祖父之案,是吗?”戚白商道,“哪怕去京中作证,就要面对安家这等庞然大物,如蚍蜉撼树?”
少年还有几分青涩的面庞上,露出发狠的坚毅:“九死不悔。”
“好。”
戚白商感同身受般,低下眸去,捏紧了碾药铜轮——
“安家之谋必败、无辜者枉死之案必翻,如此方能昭仁理、正人心。”
“我与兄长,亦是九死不悔。”-
为了处置戚世隐身上的伤与病,戚白商前前后后折腾了将近一日一夜,总算将他的高热退了,连带着外伤内淤也镇定下来。
翌日傍晚时分。
趁着煮药暇隙,戚白商不知何时,靠在院内西角那座暂充作药房厨房的小耳房中的梁柱旁,睡了过去。
直到手中给药炉扇风的扇子掉落地面,戚白商一惊,睁眼。
便看到少年的手伸到她裙边。
他手腕下是落地的扇子。
“嗯?”戚白商太累了,困意朦胧地轻出了声。
“!”
对上她眼眸,跳开的少年惊慌得像个受惊的鸟儿,“我我我不是要做什么——我是想接住扇子!没接住!!”
眼见少年的脸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起来,戚白商不由莞尔:“我没说你不是。”
她捡起扇子,从靠着的梁柱旁直起身。
检查过药炉里的药况,戚白商才放下蒲扇,侧身瞥了眼不太挡得尽院里风月的窗牖。
“天黑得越来越快了。”
戚白商起身,走到许忍冬身旁,去看他放下的背篓中的东西。
许忍冬回过神,忙将背篓提起,同时把里面的一张白净宣纸小心翼翼抽出来:“我照着你画给我的药草模样,摘了许多,你看,是不是你要的。”
戚白商低头拿起一颗药草,是她要的八棱麻,连根处的土都摘得干净,露出细白的根系来。
她不由地眼角轻弯下去:“你若有意,等此间事了,随我到医馆做个学徒可好?”
“…!”
少年蓦地抬头,眼眸灼灼地亮,亮得过烛火星光。
他虽不知顾忌什么而未答,可那答案,又早已经写在少年人的眼睛里了。
“没关系,你可以回京之后再作考虑。”
戚白商说着,将药草倾倒在扫干净的地面上。
“这些我来处置,你今日一日在山中,应累坏了,早些去休息吧。”
“我不累!”许忍冬立刻摇头,“我很小就被祖父祖母送去少林寺了,做过很多活,身体也很好,不会累的!”
戚白商无奈:“可我也没有被人监望的习惯啊。”
许忍冬蹲下身来,像只蔫了的小狗。
“我可以很安静,不能只在旁边看着吗?”
戚白商眼神微晃,原本要出口的拒绝被她轻意婉转:“我刚想起,村里有竹子吗?”
“竹子?”
“嗯,”戚白商比划了下长度,“折两段这样长的就足够,兄长最迟明日也该清醒了,需要给他固定住小腿折疡之处。否则,以后骨头是会长歪的。”
听到有忙可帮,少年那双小狗似的黑溜溜的眼睛又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