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者,还可以解释为他需要让治下的羌人明白何为仁义忠孝,进一步明确他自己的地位,后者就只能说,他把个人爱好淩驾在了国家统治之上。】
【关中百姓应当觉得很矛盾。他们看到姚兴让人关心各地水利、田地,尽量给他们提供更好的环境,还看到姚兴因为天灾自降帝号,但他们也看到,姚兴在关中大兴土木,营建佛寺,让以鸠摩罗什为代表的僧侣团体高速扩张,光是吃朝廷供养的僧侣就达到了五千多人。仿佛这样的“文化兴盛”就能代表,他们羌族已彻底走出了蛮夷的行列。】
“……”
关中的百姓听到这里,也确实忍不住心情复杂地对望了一阵。
是啊,正如天幕所说,姚兴不是个庸才。
长安曾因慕容冲的暴政弄得千里无人烟,是姚兴将人口一点点迁移过来,统计户口,分发田地,才有了今日的局面。
之前战败归来,姚兴先增加的税收也是盐税,先剥夺的是富人的财富。
在这一点上,他们都对他心存感激。就算知道他是为了稳固秦国的地位,可那一桩桩一件件确是惠民之事。
但若是他真如天幕所说的那样,会大兴土木,扩张僧侣,重压又迟早会落到他们的头上,现在的恩惠也不足以对其做出弥补,又让人不知该当如何评价了。
他们也不是傻子,听得出来这一次次对比中,关中已比江南那边落后了多少步。
若是可以的话,谁不希望自己从属于一位英明的君主呢?谁不希望看到天下统一呢?
可姚兴他……
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偏偏天幕又在说——
【柴壁之战后,赫连勃勃等人独立,蜀中被永安重新夺回,姚兴不思悔改,反而继续沉浸在宗教的世界里。不仅如此,他还犯了一个最大的错误。】
【柴壁之战和其后续的影响,对姚兴造成的打击非常大,他早年间因洛阳之战而造成的伤势又被引爆了,于是在第二年,他的部将对他提出了一个建议,那就是尽早立储,以防不测。】
【这一次,姚兴没像之前一样直接拒绝,而是在纠结了几个月后,给出了回复,行,立储。】
【他不能确保自己的身体能一直接受这样那样的打击。】
【这一年,永安和西方诸国进行海航贸易的消息,也终于通过陆上丝绸之路传到了关中,让他惊觉,对方的沉寂不是因为在与内部的各方势力争斗,而是猛虎在积蓄实力,随时会向着关中发出真正的进攻。】
【那就先确立一位继承人好了,一旦他倒下,这位继承人就要接过重任来迎接永安和拓跋圭的挑战,就如同姚苌死后,他挥兵覆灭了前秦。】
姚兴冷眼向着堂上众人看去,一点也不意外地看到,有几个年轻的儿子已经躲开了他的目光,唯恐这个不靠谱的父亲将他们推向台前,要去挨永安的毒打。
但这种时候生气有什么用!
他自己都在听到永安的种种行动时,需要莫大的勇气才能接续上这继续抗争的决定,更何况是他的这些儿子!
可想归这样想,他不能容忍的是——
“泓儿,你退什么!”
他的长子,王位的第一继承人姚泓,为什么要惊惧地后退了一步!
姚泓:“我……”
他总不能说,他怕的是天幕下一步就会说,姚兴做出的错误决定,正是立姚泓为太子,然后在当前这个内忧外患的局面下,他也不敢确定,这个有疯癫潜质的父亲会不会直接拿他祭旗。
这麽一看,竟不知道和立子杀母的拓跋圭相比,到底是谁更不做人一点。
他……他又怎能不怕呢?
也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下一刻他就听到天幕说:
【姚兴最终将自己的继承人定为了姚泓,但姚泓很明显,不是一个合适的储君。】
【后秦的臣子对姚泓有一段形容,是在他刚被立为太子的时候说的,叫做“有恭惠之德,乃社稷之福也”。说姚泓他恭顺贤惠,是社稷之福。这话懂得都懂,纯属没别的可以称赞了,最后这麽说。】
【放在太平盛世,什么贤德啊贤惠啊仁孝啊之类的词都还好,起码还能夸一句守成之君,只要别弄出什么被臣子玩弄于股掌中的事情就行。放在这种乱世当中,是认真的吗?】
姚泓两腿一哆嗦,直接就跪了下来,比之桓玄滑跪的速度也没差多少了。“父王,我可以不做这个太子!”
但这一跪,非但没让姚兴感到满意,反而让他更气了。
立长,向来都是最不容易出问题的立储方法,若如天幕所言,他在立姚泓为太子前,必定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可姚泓这一跪,不是在有理有据地拒绝这个位置,而是在把一巴掌甩到他的脸上!
别管姚泓现在是不是还尚且年幼,分辨不出这麽多的东西。十岁上下的年纪该明白事情了!
姚兴的怒意已经满溢在了眉眼中:“你给我站起来,拿出点秦国王室的样子!”
“陛下!”姚崇连忙劝道,“泓儿毕竟年幼,不明白这麽多事情,您何必跟他生这个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