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芙殿内,柳贵妃对镜自照,只见镜中人面色憔悴,眼下一片青黑,连打了好几个哈欠仍驱不散满身倦意。
宫人前来传话,陛下邀她今夜共赏明月。
柳婉儿闻言,脸色霎时白了。
这几日她已看得分明——陛下根本就是个童心未泯的半大孩子,对男女风月之事毫无兴趣,满心只惦念着那些新奇玩物。这所谓“共度良宵”,多半又是寻个由头让她陪着熬夜玩乐罢了。
她望着镜中自己日渐黯淡的容颜,鬓角那两根刺眼的白发,终于下定了决心。
“去回禀陛下,就说臣妾昨夜偶感风寒,头痛欲裂,实在无力侍奉,恳请陛下恕罪。”
长秋宫中,太后正听着嬷嬷禀报玉芙殿的近况。
“婉儿病了?”
“是,听闻不思饮食、精神倦怠,偶有呕吐。”
太后手中念珠一顿,片刻后笑道:“这孩子,身子不适也不早说,定是害臊了。”她当即起身,“备轿,带上太医,随哀家去玉芙殿瞧瞧。”
玉芙殿内一片寂静,柳婉儿正倚在榻上小憩。太后见她满面倦容,忙拉住她的手关切道:“婉儿快告诉哀家,身子哪里不适?……这症状……有多久了?月信可还准?”
柳婉儿被问得怔住,待明白太后的言外之意,顿时羞窘难当:“太后娘娘!不是!臣妾没有……”
太后却不理会,示意太医上前诊脉。太医凝神细诊片刻,躬身回禀:“启禀太后娘娘,贵妃娘娘脉象弦细而数,乃肝郁气滞、心脾两虚之症。观其面色倦怠,眼睑青暗……此乃思虑过度,夜不安寐所致。并非喜脉。”
太后脸上的喜色瞬间褪去,转而露出失望与不悦:“既非喜脉,何以这般模样?”
柳婉儿满腹委屈,因着有外人在,不便细说。太后见状回退旁人。此时,柳婉儿才扑倒在太后脚边泣不成声:“姑母!婉儿实在……实在撑不住了!陛下每夜召见,只是让臣妾陪他下棋、掷骰子、拼那些古怪图样……一闹便是彻夜!臣妾已经……已经许久未曾好生安眠了!”
她抬起泪痕斑驳的脸:“陛下他。。。。。。至今未曾与臣妾有过夫妻之实啊!”
水榭内,南宫疏正与吉宝对坐案前。今夏格外炎热,他命人改造的这处水榭。水车引池水顺铁链织就的垂幕潺潺流下,风扇将湿润的凉风徐徐送入,配上四角放置的冰鉴,倒成了宫中难得的清凉地。
"貂蝉的眼睛应该画得更加大一点,"南宫疏指着吉宝笔下的人物,又比划了个含羞带怯的动作,“要这样,嗯……你这画得身材也太平了,得要凹凸有致,懂不懂?”
吉宝脸颊升起一片绯红。
“陛下画这小相做什么用?”吉宝有些好奇。今日下了朝,南宫疏命人端来一匣子比巴掌略大的薄木片,他们两人就坐在这水榭里,他按照南宫疏的要求画小相,什么司马懿、甄宓,画了已有十数张。
南宫疏拿起刚画好的木牌,对着上头墨迹未干的人像轻轻吹气。吉宝垂首调墨,笔尖又勾出几道衣纹。
“这叫三国杀,等你画好了,我教你打牌。”
“打牌?”
“规则太多,这会儿说不清楚。”南宫疏将十几张木牌一字排开,竟能画出他七八分的意思,“画的不错啊。吉宝,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
吉宝腼腆得笑了笑。他当刺客的那些年月,不是光管杀人,有时也会去刺探,画影图形,那也是必备的技能之一。
南宫疏端详着牌面,忽然抬眼,“我记得你原是龙厩的粗使内侍,可这手书画,倒像是正经读过书的。”
吉宝笔尖微滞。他想起此前查到的“吉宝”原身的身份。笔锋在砚边轻掭,他声音平稳:“奴本是江南顾氏旁支,幼时在族学读过几年书。后来……顾氏牵涉叛乱,满门获罪。奴因年幼免死,没入宫中。”
南宫疏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木牌边缘。他早该想到的,这深宫里谁没有段往事。“你可想回家乡看看?朕可以给你假期。”话出口时,他又有些不舍,从洛阳到江南一来一回要有个把月吧。